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 桓瑞打開自家大門, 準備去市中心買點露營用的東西。
“桓桓！”
一坨人形物體猛撲過來, 抱住了他的大腿,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桓桓, 我的導師逼我讀博士後, 嗚嗚嗚，桓桓救救我，我不想讀書了嗚嗚嗚……”
桓瑞抽了抽腿, 沒抽出來，仰天長歎口氣，低頭溫柔的拍他頭頂, “導師也是為你好, 你和小科的工作室已經步入正軌，現在有職業經理人管著, 你整天閑得到處黑別人賬號, 多讀點書也好。”
大衛不敢置信臉, “你居然讓我去繼續讀書？！”
桓瑞語重心長, “腹有詩書氣自華, 大衛, 讀書好啊。”
大衛抽噎一聲，然後毫不猶豫的把鼻涕眼淚全部蹭到他的褲子上。
臉上強撐出來的親切溫柔全部消失，桓瑞臉皮抽動兩下, 把做完壞事就想跑的大衛揪回來, 湊近他的耳朵陰森森道，“你為什麼會在我家門口？不讀書你想幹什麼，沒事就黑我環旗的網絡嗎？小科知不知道你偷跑過來了？老實點，我現在就去給你買機票，把你送回你導師那去！”
大衛大驚失色，奮力掙紮，“我不！我不要回去！我這次是休假回來的，我有一個月的假，我不回去！”
桓瑞不管，提著他就往電梯的方向走，鐵了心要把他打包塞回去。
大衛伸長手扒住消防栓上的扶手，腰部一個高難度扭動，雙腿一跨，居然纏到了桓瑞腰上，扯著嗓子哀嚎，“我不回去！我已經把護照撕了，需要重新辦理，我不回去！”說著從口袋裏掏了一坨看不清原樣的廢紙丟到了地上。
廢紙飄散，桓瑞鬆開他的衣領，用力把額頭暴起的青筋按了下去。
“大、衛！”
大衛鬆腿，動作靈活的從他口袋裏掏出家門鑰匙，飛奔到他家門前，開鎖進入，然後利落的關門反鎖！
桓瑞走回去砸門，“開門！給我滾出來！”
“我不！”
大衛在門那邊嚎叫，“我知道你還有別的住處！我不出去！”
桓瑞繼續砸門。
“啊啊啊，殺人啦，救命啊！”
鄰居小心的開門出來，有些怕怕的朝桓瑞說道，“那、那個，我家有小孩子在午睡，你……”
“抱歉。”桓瑞收回手，等鄰居走後怒瞪了家門幾眼，轉身離開。
桓瑞照原計劃去露營了，至於大衛，那混球就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三天後，他心情不錯的回到家，拿出從父母那拿回來的備用鑰匙，打開家門，然後被癱在客廳中央生死不知的大衛嚇得差點心髒病發。
“大衛？”
地上的人動了動，翻了個身，露出了懷裏抱著的酒瓶。
桓瑞表情唰一下變了，跑到酒櫃前打開看了看，然後深呼吸兩口氣勉強壓下拿刀剁了對方的衝動，走到客廳把醉得什麼都不知道的大衛揪起來，丟出了家門。
夜半，大衛從醉酒中醒來，迷茫的看一眼周圍的環境，又看一眼身邊的門，撲上去砸門。
“桓桓，就算我不願意讓你做上麵的那個，你也不能把我丟出家門啊，嗚嗚嗚，桓桓，我不會再歧視你隻有五分鍾了，早泄沒什麼丟人的，我帶你去看，我不嫌你，你別不要我嗚嗚嗚……”
桓瑞穿著睡袍拉開門，黑著臉把他揪進來，用力擼了一把他的頭發，“大衛，別得寸進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又狼狽又窩囊！你說你不願意繼續讀書，那你倒是拿出一點成熟男人的擔當來，別讓你導師提心吊膽的，總是害怕你一離開視線就會被送進監獄！”
大衛的假哭噎回去了。
“酒很好喝，嗯？醉了就不用去想這無聊的世界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了對不對？那你怎麼不去吸/毒！那東西能更快的瓦解你的意誌，摧毀你的身體，把你更早的送入地獄！”
大衛瞪大眼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他了一樣。
桓瑞把他放到地上，拿起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用力吸一口，然後靠近大衛，把煙霧全部噴到他臉上，看著他狼狽咳嗆的樣子，扯起嘴角冷笑，“大衛，以前我隻認為你還小，又太過聰明，想要什麼很快就能得到，所以才活得無法無天，模糊了自由與墮落的界限，但現在我看清楚了，你就是個沒有良心的王八蛋，自私自利的小騙子！”
劈頭蓋臉的否定，像是撕開他的外衣，把他身體裏那些鮮活的東西全部踩在了地上，然後嫌棄的吐了一口唾沫。
“你混蛋！”大衛回神，毫不猶豫的上前揮拳。
桓瑞握住他的拳頭，嘲笑般的拍了拍他的臉頰，笑得惡劣又囂張，“就你這小身板還想打我？大衛，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見麵時我揍你的那一頓。”
大衛瞳孔縮了縮，沉著臉往回縮拳頭。
“小科沒見過你這副模樣吧。”桓瑞把手裏燒了一半的煙掐滅，輕鬆的把他拽到電腦前，按了開機，“去，小科那還是白天，給他發個視頻通話，讓他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不要！”大衛咬牙往後退，臉上再沒了平時的沒心沒肺樂天單純，暴躁陰鬱得像是另一個人，“桓瑞，你放開我！”
“是不是很羨慕小科？”桓瑞更加緊的抓住他，從後麵扣住他的腰，把他拉到鏡子前，抬手擼起他的劉海，強迫他看向鏡中的自己，“羨慕他有很多目標，羨慕他的努力，羨慕他的單純善良，所以你扣上他喜歡的麵具，圍在他身邊，把他的理想變成自己的，投入全部精力去幫他實現。”
鏡子裏兩人一前一後的靠著，桓瑞的手放在大衛的腰間和額頭，高大的身形像是要把大衛嵌入自己的身體。
依然是半長不短亂七八糟的頭發，下巴上還冒出了胡茬，但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不見，眼睛似看透一切般通過鏡子與他對視，大衛眼睫動了動，收緊了拳。
“你不是一樣？”他突然冷靜的開口，與桓瑞通過鏡子對視，不閃不避，“你那麼照顧他，別跟我說是因為什麼狗屁的親戚囑托，你和我一樣，都是沒有目標的人，所以才總把期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桓瑞與他對視著，良久，突然扯起嘴角笑了，後退一步鬆開他，又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倒在沙發裏，點燃香煙後長吸一口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大衛，你一點沒變，還是當年那個試圖搶劫我的小混混。”
大衛轉身看著他，坐過去搶走他手裏的煙，叼到自己嘴裏，學著他的樣子吸了一口，然後狼狽的咳了兩聲，把煙丟回他身上，也癱在了沙發上，“你也沒變，還是當年那個有錢沒地花，居然去同情一個搶劫犯的爛好人。”
之前的劍拔弩張仿佛隻是幻覺，兩人癱在沙發上，沉默的吞雲吐霧。
一個不用奮鬥就能衣食無憂幾輩子的富二代，一個因為太過聰明所以活得人生沒有目標的小混混，兩個模糊了未來的人一起癱在沙發上，眼神幽遠的望著虛空，思緒四處飛散，也許偶有交叉。
“跟你的導師談談吧，他很擔心你。”桓瑞突然開口。
大衛眨眨眼，側身將身體蜷在了沙發上，低低“嗯”了一聲。
“謝謝你幫小科完成他的夢想。”
“那也是我的夢想。”沉默良久，大衛這樣回答。
桓瑞側頭看著他，又點燃了一根煙，“那你找到下一個夢想了嗎？”
“你呢？”大衛依然背對著他，聲音有些含糊，似乎是染上了睡意，“小科現在很幸福，環旗除了我偶爾搗亂出現一點小混亂外，一直發展得很順利，你已經三十多了，準備繼續這麼無所事事的蕩下去嗎？”
手裏的煙一點一點燒完，煙灰落滿沙發，直到燒到手指。
桓瑞回過神，把煙蒂摁滅丟掉，探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了笑，“誰知道呢……謝謝你一直搗亂，讓我的生活變得不那麼無聊。”
本以為已經睡著了的大衛動了動，撐起身體扭頭看他，碧藍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像是剔透的水晶，閃著潤澤的光芒，“謝謝你的酒，我願意以身相許報答。”
桓瑞抽了抽嘴角，把他的腦袋摁回沙發裏，拿抱枕壓住他的臉，“臭小子，我看你是還沒長記性，皮癢欠揍是吧？”
“怎麼就欠揍了，我這是知恩圖報！”大衛掙紮，用腳踹他，“老男人，放開我！”
桓瑞氣笑了，把他拽起來拎在手裏搖擺，“把喝我的那些酒都給我吐出來，你知道那些酒多貴嗎，給你喝都是白瞎了，就知道牛飲。”
大衛朝他吐口水，“那我吐給你，你接啊，接啊。”
媽的這混小子，桓瑞再次把他按在沙發裏，不管他的掙紮，揍他屁股。
兩條沒有目標的鹹魚在中午醒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側過了身。
“我不會做飯，你去。”
“你明明會，我才是真的不會，你去！”
“那一起餓著吧。”
“……那你點外賣。”
“點了我也不會下樓去拿的。”
“你不會讓他送上來？”
“小區管得嚴，不讓外賣進樓。”
“……”
“我記得冰箱裏還有一點麵包麵條午餐肉什麼的……”
“被我吃光了……”
兩人又同時側身，麵對麵沉默幾秒，暴起對掐。
“你個混小子，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還敢不做事！去！小區有超市，去買點吃的回來！”
“我不！你個老東西怎麼不去！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你不該好好照顧我嗎！”
“我沒有你這種不請自來的客人！”
枕頭被子亂七八糟的卷在一起，兩人頭發淩亂的坐在床的兩邊對視，用眼神較勁。
“爬山去嗎？在山上呆一晚，可以看日出。”桓瑞先一步妥協，拿起了床頭櫃上的煙。
“包吃嗎？”大衛抱起了膝蓋，模樣居然有點溫順乖巧。
桓瑞揉眼睛，覺得自己大概是眼瘸了，吸一口煙後回道，“包，不會餓死你。”
於是兩人興衝衝的跑去登山了，然後突然暴雨，兩人狼狽而歸。
“去自駕遊吧。”桓瑞拿出了華國地圖。
大衛點頭點頭，“好啊好啊，我可以幫你導航，保證不會讓你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