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遇見謝竹星的時候,他已經草木皆兵,且百忍成金,除了叨逼叨幾句難聽話,他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武器。

他並沒有那麼相信謝竹星對他全無所圖,他隻是覺得謝竹星“多少有點喜歡我”,一邊懷疑與自我懷疑,一邊又一頭栽了進去,他在寫給謝竹星的歌詞裏說“我是你不小心踩到的沙礫”,他把自己放低到了塵埃裏,灰頭土臉,又義無反顧,就為了那“多少有點喜歡”。

謝竹星在樓梯上一腳踩空摔下去的那個瞬間,腦子裏都在想,怎麼舍得分手的?怎麼就聽不出那些話背後的真心?是什麼遮住了他的耳朵?

是有恃無恐。

是恃愛行凶。

他總以為王超是那個不肯長大的小孩,就一再忽略王超以驚人的速度在成長,從以前不學無術、又懶又討人厭的種馬紈絝,到現在很少去夜店、認真寫歌、積極生活的大好青年。

沒有成長的人是他,今天的他,和兩年前相比,幾乎一成不變,因為嚐過一點生活艱辛,看過一些人情冷暖,就以為千帆過盡,內心足夠強大,不需要再成長,給自己構築了一座永無島,把別人擋在外麵,還要反過來怪別人進不來是因為太幼稚。

王超嫌帽簷擋眼睛,就把帽簷轉到了後腦勺,反帶著帽子,不知道是因為曬黑了還是真瘦了,臉更小了,就顯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你緩過來了沒?真不用去醫院看看?”

謝竹星道:“真不用,好多了。”

王超感覺不對,狐疑道:“你能站起來嗎?”

當然能,就怕站起來你就又跑了。謝竹星忙又一副虛弱狀:“不行,你讓我再緩一會兒。”

王超:“……姓謝的,你是不是碰瓷兒?”

謝竹星鎮定道:“不是,我真疼。”

王超瞪眼睛:“我以為是我哥揍的,才覺得不好意思哄哄你,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愛哪兒疼哪兒疼,跟我有毛關係?待著吧你!”

他果真站起來又想跑,謝竹星一把抱住他的腿。

王超:“……幹,幹啥啊?”

謝竹星完全是條件反射怕他跑,抱住他腿了才覺得這一幕何其尷尬,再放開又不對,硬著頭皮道:“不舍得你走。”

王超懵逼臉。坐在地上抱腿不讓走,這不是他的專屬劇本嗎?

謝竹星抬頭看他,破罐子破摔道:“我後悔了行不行?不分手了,不分,就不分。”

王超拔了拔腿,沒□□,聽他說這話,更懵逼,台詞也是他的好嗎!

兩人僵持不下。

後麵路上開過來一輛車,王超道:“你還不起來!一會兒讓人看見!你還要不要臉了!”

謝竹星道:“我今天還真就不要了。”

王超使勁拔腿,謝竹星抱得死緊,王超急得罵人:“你滾蛋!當初你說分手就分手,現在你說不分就不分了?當是小孩兒過家家?”

謝竹星道:“過家家怎麼了?反正我也隻跟你過。”

王超:“……”有點高興怎麼辦。

那輛車近了,他也沒拔出腿來,看了那車一眼。

是王錦。

王錦把車停在兩人麵前,從車窗探出頭來,想笑又忍得辛苦,說:“你倆這什麼體位?去去,一邊兒玩兒去,別擋著門。”

王錦進去了,還幫王超把他的車也開進了車庫。

謝王兩個站在大門外,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王超把帽子戴正了,咳一聲道:“你自己一邊兒玩兒去,我回家了。”

謝竹星拉住他,道:“那你什麼時候回咱們家?”

王超道:“少動手動腳,誰說我要回……要去你家了?”

謝竹星已然豁出去臉皮了,道:“爸爸,你怎麼還不高興?”

王超:“……爸爸!你是爸爸行了吧!”

謝竹星道:“行什麼行?你不是就愛當爸爸嗎?怎麼讓你當你還不樂意了?”

王超又一疊聲的:“爸爸,爸爸,爸爸!還給你了!不夠我再叫你幾聲,你可別他媽瞎叫了!”

謝竹星低頭笑起來。

王超盯著他看,等他一抬頭,又趕忙撇開眼睛,道:“你還不走?”

謝竹星道:“就走了。”

兩人又尬站了三分鍾。

王超不敢看謝竹星,眼睛就上下左右來回亂看,一抬眼,瞧見二樓彥容正趴在窗口看熱鬧,感覺渾身不自在,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謝竹星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王超也進了家門,關門的時候忍不住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

謝竹星喜歡他啊。

不是沒多有少的喜歡,是很多,是非常,是特別。

這可咋整。想轉圈圈。這以後做夢都得笑醒了。

高興夠了,他給王齊打了個電話。

王齊凶巴巴:“幹什麼?”

他:“大哥,我愛你。”

王齊:“……”

王超:“你要不是我親哥,我就跟你搞基。”

王齊:“……”

半夜裏。

謝竹星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耳朵就敏銳的捕捉到外麵有輕微的動靜。

他噌一下坐起來跳下地,鞋也沒穿就衝了出去。

王超拖了個藍色行李箱,站在客廳中央,看他出來,扶了扶帽簷,說:“那啥……”

謝竹星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急促呼吸裏,竟還漏出了一聲哽音。

他閉嘴不說了,想笑,又有點想哭。

愛是什麼?

愛是兩朵不會開的花,拚在一起,才開出了並蒂蓮。

抱了好大一會兒才分開。

謝竹星聲音暗啞:“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王超別扭道:“這不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

謝竹星笑得也不自然,說:“我以為明天還得再去堵你。”

王超道:“你可嘚瑟,我不是你堵回來的,我是自己死皮賴臉回來的。”

謝竹星:“……”什麼邏輯?

王超又扶帽簷,說:“死皮賴臉可是我的戲,以後也隻能我來,你少跟我搶。”

謝竹星笑起來。好邏輯。

家裏沒什麼變化,謝竹星愛幹淨,收拾得哪兒都整整齊齊。

那兩盆綠植枝繁葉茂,都活得好好的。

謝竹星的活就沒變好。

還受了傷,動作一大就皺眉。

衣服都還沒脫呢,王超就嚷嚷道:“行不行啊你?要不別來了,別搞到一半還得送你去醫院。”

謝竹星比他還急,按著他不讓起,急躁說:“哪兒就那麼廢了,沒事兒。”

王超隻好又躺下,不放心道:“那你可慢點兒,我不催你。”

謝竹星也沒逞強,慢慢的來。

王超果真沒再瞎吵吵,就哼哼唧唧叫,又乖又浪。

他腦袋上一層青茬,臉、脖子和手臂都黑不溜秋,衣服蓋著的地方一點兒都沒被曬到,衣服一脫,還是顆白生生的花生仁兒。

尤其屁股,白得耀眼,像個月亮。

說好了不催,最後還是催得跟什麼似的,慢一點就又哭又叫得不行了。

搞完了,他才想起來謝竹星的傷,問:“你疼嗎?”

謝竹星道:“不疼。”

王超捶枕頭:“我疼,被驢搞了一樣。”

謝竹星摸摸他腦袋,道:“我技術是不是真差得沒臉提?”

王超沒好氣道:“我去哪兒知道?我又沒被其他驢搞過。”

謝竹星又低下頭笑,笑得特別好看。

關了燈,兩人抱在一起要睡覺,都睡不著,說了會兒情話,又親成一團。

親夠了,又說話。

王超說:“我要退出娛樂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