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咒 咒禁生平凡的一天1(1 / 2)

我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卯時,在隆隆的街鼓聲裏醒來,醒來之時隻覺渾身都是汗漬,黏糊糊粘在肌膚之上,頭痛欲裂,渾身酸疲。

窗上忽然一陣明亮,一道晨輝照耀在濕漉漉、翠油油的樹枝上。一隻鵲兒立即飛來落在桂葉間,叫了兩聲,又飛走了。蟬聲重新響了起來。

我一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從床頭挾起那本《戒律規範》,趕去上課。按照咒禁科的規矩,每日,咒禁生們都需要辰時起來到經堂做早課。

這時,卻傳來幾聲狗叫。是對麵段十六郎的小猧子來到晨間的庭院中嬉戲了。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翻牆跳入了對麵的樓閣,隻見四下極為雅致,曲折回廊四合而成的深庭,晨霧裏竹影清森,土潤苔綠。自庭隅間傳來潺聲幽咽,一股活泉在庭內彙作一泓清澈見底的池沼。霧氣裏,花木扶疏,影沉水上,水中一尾尾紅鯉的遊影如在雲水之間。

我步過池上的長橋,入了正樓。從高束的綺帷下,我望見一個美人在南閣中晨妝,眼凝秋水,望著窗扇獨立出神。

“碧絡你在想我不是?”我一手撐住廊下前窗的窗檻,縱身一躍,跳進了十六郎侍姬的寢堂,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身旁的一張高足椅上。碧絡在一班婢女的服侍下梳妝。見我來到,堂上人連忙紛紛上前行禮。她瞥了一眼我,繼續用小筆蘸了波斯青黛調就的黑汁,對鏡描眉。

這閣館背臨湖渠,憑後窗外望,正可賞看池上上大片的蓮荷。微風從敞開的後窗上習習拂入,送來陣陣荷香,滿室生涼。轉看堂內,這典雅的仕女當窗梳妝,沁著荷香的水上來風時時悄然滑入輕羅帳幃,鼓蕩著幃羅。便如同畫中仙子活了過來一般。

我上前到碧絡身旁一同觀看,隻見在窗間,有兩行新書就的墨跡。用流美遒逸的書體寫著:閑中好,塵務不縈心。坐對當窗木,看移三麵陰。

十六郎這筆力已稱得上是姿清韻遠了,比我強多了。

“侯爺猜,我家郎君所作之語,是何喻義?難道真是無心仕途了?”碧絡輕輕道。“這可如何是好,好些個數百年門閥世族,詩書傳家的士族顯姓,便是這般敗落下去哩!”

我細細暗味窗上的題詩,一語不發。

見我不答話,碧絡歎一聲,轉身自向外走。

“請移步至鬆蘿軒,郎君正在起身。”碧絡說道,引著我穿前廳,過花庭,直入十六郎的寢堂。

堂上,十六郎的另一位待姬--珠瓔正領著婢子們或在大薰籠上薰十六郎的衣袍,或在小薰籠上薰十三環鞢韄(皮革)帶、手帕子,或用熨鬥將薰就的袍褲熨平。由挑起的簾下,可以看到幾位小婢在東閣裏疊收衣物入櫃。一見我,眾婢忙停下手,一齊行禮。

“碧絡姊姊,你家十六郎看來沒指望了,一身的脂粉氣!你大好年華跟著這種閑散廢人又有什麼意思?”我撇撇嘴,忽然發問。“要不然你還是從了我吧,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碧絡正徑自入了西閣寢室。聞言,皺眉立在門邊穿衣鏡前,察看自己的麵妝。過一會,背向著我,她極度不快地嘟噥道:“小侯爺這樣的榮華富貴我可沒福氣消受,今日的吃喝可有著落。”

“當然有著落,吃十六郎的就成。”我沉著的應對,不慌不忙地笑道:“碧絡姊姊,我見你的這些眉妝、唇妝、花子,有些不合適。且待我來為你描上一描。”

碧絡不以為然地一笑。她手舉一麵圓鏡,她自己對著麵前的支鏡,自前後雙鏡重映的鏡影中察看妝容是否得宜。一邊對鏡左右轉側麵龐,她一邊微笑道:“侯爺這晨食究竟留飯不?”

“我不嫌棄,不過你們的火燒兒饃做的不好,府上廚娘得換一個,不然下次我就不留飯了。”碧絡瞪了我一眼,我也微笑了起來。

“碧絡又和誰置氣了?要是來乞食的無賴子趕出去就得了。”與我一向交好的段十六郎也挾著書邁步而出,臉上睡眼惺忪,不停打著嗬欠。

“擼兄早!”我笑嘻嘻打了個招呼,十六郎化名為劉怒,在太醫署上學,我喜歡拿他假名字逗樂子。

“屌師弟早!”段十六郎則惡狠狠回應了一句,回頭對碧絡說。“下回這等臭哄哄的乞食無賴上門,就早點打出門去”

“不妨,我已經令婢子們濃濃薰香,這房中芬芳得很。難得小侯爺過來,有許久,不曾與咱家人在一處共飯了。”碧絡說著,令下人備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