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亮不懂他們這些彎彎繞繞,隻覺得人活著,坦坦蕩蕩的活著,比什麼都強。
沈斯亮罵他,你他媽這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病呻吟窮矯情。
可能是這話終於罵醒了寧小誠。
小誠終於成長了。
他開始從一個胸懷抱負的得意青年,不知不覺間混成了現在這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
這一覺,小誠睡得老長,腳搭在茶幾上,抱著肩,日頭從上午挪到中午,又從中午挪到了晚上。
小誠迷迷糊糊夢見了自己小時候,小時候他們一起去滑冰,偷著用冰刀鑽窟窿,手和腳都凍麻了,還在那兒鑽,就為了讓對麵黑心老板的兒子馬老三摔個大馬趴,眼看著馬老三離的越來越近,感覺在夢裏都能樂出聲來,然後小誠猛地醒了。
屋裏靜悄悄,他始終保持著躺在沙發上的姿勢。
看了眼腕表,晚上五點。
小誠打了個嗬欠,疲憊坐起來,把臉埋在手裏搓了搓。
晚上五點半有個飯局,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牽線聯係的,對方是家信托公司的高管,本來不想去,對方下午連著發了兩個短信來跟他確認,朋友的麵子不好拂,小誠在沙發上醒了醒覺,起來洗把臉,換了身衣裳。
寧小誠朋友不多,與其說不多,倒不如說他挑,看上眼的少。不認識他的覺得他有架子,故事那樣多,可你要真跟他接觸上了,才發覺這人蠻好相處。
他待朋友從來都是上心的。
對方約了家不大但很出名的海鮮館,小誠的車一倒進來,就有人在門口迎。熟人引薦,一握手,算是認識了。
一起往定好的位置走。
大廳裏放著一整麵牆的水族箱,飼養著各種珍奇的海洋生物供人觀賞,有個小姑娘被媽媽抱在臂彎裏,稚嫩軟糯:“媽媽,你看美人魚——”
小誠挺喜歡孩子,無意往小姑娘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酒店博人眼球的招數。
大廳中央的牆壁上嵌著個兩三米長的全透明玻璃魚缸,裏麵有身段曼妙的女郎穿著魚尾比基尼,帶著吸氧管在裏麵遊泳,偶爾貼在玻璃上,扭動柔軟腰肢,朝外麵揮手。
看熱鬧的除了孩子,全是男人。那些目光貪婪地望著,看著。
多少年前玩兒剩的惡趣味,還真是又流行回來了。小誠諷刺扯了扯嘴角,剛要走,又停下了。
那美人魚——
身後朋友疑惑催他:“小誠,走啊?”
美人魚嘴裏塞著很長一段呼吸管,正在笑著和小朋友打招呼,不斷呼出氣泡。
寧小誠目光犀利,毫不避諱地盯著魚缸。
顯然裏麵那人魚也注意到他了,原本開心的笑變成了驚慌失措,猛地朝身後遊開了。
小女孩還在不滿嘟囔:“媽媽媽媽,走了——”
大廳一側站著酒店經理,寧小誠一招手:“你過來。”
經理迎來送往,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寧小誠他是認得的,以為要安排菜品,便笑麵快步走來:“有事兒您吩咐。”
小誠指著魚缸,簡明扼要:“把那魚給我撈出來。”
話一出口,全傻了。
剛跟他認識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聲交流,誰也沒敢說話。
經理一頭霧水,隻能插科打諢,試圖圓過去:“您可別開玩笑了。”
“要是不愛看,回頭我就把她辭了,現在正是客人上座的時候,沒有撈出來的道理啊……”
“誰跟你開玩笑了。”寧小誠笑的人畜無害,像跟熟人聊天似的:“你撈不撈?”
“這——”經理看他不像看玩笑,也犯了難。
寧小誠抿著唇,環顧大堂一圈,忽然抄起把椅子就走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
原本要進來的人尖叫著作鳥獸散,離的老遠。
“小誠!!!”這是身後朋友的關心怒喝。
“哎!!!!”這是酒店經理的揪心痛呼。
一幫人呼啦啦上去扯他。
四五個大男人,硬是拽不住個一米八幾的神經病!
寧小誠像是那魚缸和他有仇似的,不砸壞它他不罷休。那一下一下,看得人觸目驚心哪。
遠遠地,常佳用手虛攏著蔣曉魯,嘴裏低低咒罵:“真他媽瘋了。”
“吃個飯也能碰這倒黴事,走走走,換一家。”
常佳從國外剛集訓回來,說好請蔣曉魯一起吃飯,誰知道剛進來就趕上這。
她們這等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啊,這年頭,就怕喝多了酒不要命的。
常佳拖著曉魯的手,拽著她往外走。
蔣曉魯還依依不舍地扭頭看。看傻了,看呆了,看癡了。
她被常佳拖著,看的熱血澎湃心潮洶湧。
場麵壯烈的讓蔣曉魯忽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