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見孔四貞和書生很是熟絡,玉柔有了個念頭。她微笑著走上前,朝他們招招手問道:“兩位說什麼悄悄話這麼親熱?講給我聽聽行麼?”
書生頓時變色。孔四貞瞅了眼書生的表情,玩笑道:“沒事啦,我跟張大人隨便聊聊。佟貴主子今兒準備呆到多晚?難道準備鬧新房?”
玉柔抿嘴嬌笑:“我聽主子吩咐,皇上說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對啦,孔格格陪我到前院去吧,說不定皇上見我們倆跑開這麼久會不高興呢!”
“說的也是,那我們就一起去吧。”二女和和氣氣笑嘻嘻拉著手就往前院邁步。孔四貞還沒忘記回頭對書生說了句:“下回找你聊啊!”
前院正堂裏君臣依舊在聯喜詩,用的是柏梁體(注1)。洪承疇身為大學士,專管對眾人進行評點。一輪下來倒是順治聯得最多。可是順治對於漢詩研究不深,不過是讀了幾本《毛詩》(注2)、《唐詩》選,對仗既不工整,對偶也不講究,隻有韻是勉強不錯。聯的詩句無論立意還是用詞,實在平庸到馬虎。
洪承疇知道即便這樣都是難為順治了,畢竟他根本沒有經過係統的漢文學習,聯出這樣的句子已屬難能可貴,不過要他當著這麼多王公大臣的麵說順治這詩聯得如何高明、如何巧妙,卻也實在說不出口,而且傳出去的話他這大學士的臉也沒地擱了。
眼見順治興致頗高地注目自己等待評論,洪承疇搜索枯腸,幾乎掐斷腸子才勉強找到合適評語,他撚著胡須裝作不慌不忙道:“皇上如今漢文是越來越厲害了,臣實在佩服!最可貴的是皇上都是自學而來,光這份聰明睿智就是我等人臣望塵莫及。看皇上這些詩句,出自內心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感情真摯,令人聞之如沐春風。皇上實乃開國以來漢文功底最深厚的皇帝!”
“哈哈,彥演(注3)是漢臣中最有學問的,連你都這樣誇朕,朕就受啦!”順治喜得滿麵紅光,他繼續滿臉帶笑地大聲道:“其實朕今天就是要給諸位王叔王兄做個榜樣。你們都說漢文是怎麼怎麼難,你看朕自學都學會聯柏梁體,可見事在人為!我們雖是滿人朝廷,但大清漢人臣民畢竟比滿人多許多,祖宗馬背上得天下,豈可馬背上治之?所以以後不要把滿漢分際劃得那麼清楚,大家都要學漢文,習儒學,敬孔子,那麼大清所有的漢人就會知道,滿漢其實本來是一家!”
洪承疇捋須大讚:“皇上這話臣非常讚同!今天回去後臣便把皇上今天所說擬成詔旨明發天下,讓大清臣民全都知道我大清以後的基本國策。”
“很好!就這麼辦!”順治順水推舟,立刻在酒宴上把這條基本國策訂了下來,根本沒有和總理王大臣濟爾哈朗等滿臣商量。
濟爾哈朗和滿達海等幾位滿人王公互相對視幾眼,怎麼都沒想到喝喜酒喝出了以後大清的基本國策。這幾條似乎很虛,但其實正中滿人的要害,以後滿人便都要學漢文、習儒學、敬孔子,漸漸就會被漢文化所同化。目前來說這似乎是拉攏安撫數量是滿人幾百倍的漢人的好方法,可就長遠來說,何嚐不是數典忘祖?以後滿人的武性和優越性便會漸漸消失,跟漢人一般習文弄墨,變得柔弱起來。他們知道其中的厲害,可是眼見順治在興頭上,此刻又是魏小寶的婚宴,實在不好出言反對。但要跟著洪承疇大聲讚好卻也辦不到。喜堂上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