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調笑道:“若不是有貴客造訪,怎敢叨擾了芸娘?”說罷掀開轎簾,向知言伸出手來。
知言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先生,許無言並不說話,隻對他點點頭。何子非的手指微曲,帶著邀請的意味,知言卻並不想觸碰那隻手,兀自挪了挪身子、用力一躍,“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喲,小公子是用臉落地的麼?”芸娘嬌笑著,胸口露出的大片雪白隨之顫抖。
何子非低歎一聲,雙手環住知言的腰身,用力一提便將他拎了起來,見他滿臉滿身的白雪,不由墨眸含笑。
“知言就拜托給芸娘了。”
芸娘嫵媚一笑,“公子放心。”
馬車消失在來時的小門外,知言低下頭,心中感慨萬千。知言自幼被先生收養,十五年來未曾分開。如今二人分離,知言的一下子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是幼年時養在家中的貓兒走丟了,雖然明知它在別處逍遙快活,心中卻仍然掛念。
芸娘捉住知言的手,笑道:“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知言抬頭,但見高屋橫簷,張燈結彩,“水雲間”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三三兩兩的女子著單衣、露藕臂,胸前的雪白晃得知言眼花,與這寒冬天氣格格不入。
此處竟是勾欄院?
芸娘牽著知言的手引他入內,惹得無數女子嬌笑打趣。知言一邊好奇、一邊有些赧然,見眾女子膚白如雪,妖嬈如蝶,竟然羞了個大紅臉。
“看什麼看,還不快讓開。”芸娘頗有些不耐煩,將知言引入東邊清淨的廂房,再無半點媚態。
“既然是貴客,我自當全心竭力的侍候。”芸娘清了清嗓子,“此舉雖然欠妥,但……也隻有如此,委屈公子了。”
一襲寬大清透的裙從天而降,知言捧在懷裏,細細打量。抹胸長裙,分明是女子的衣衫,卻少了幾分端莊。
“我不能穿這個。”知言望向芸娘,神色尷尬。
“嗬,竟然入不了公子的眼呢!”芸娘輕笑一聲。
不待知言說話,她不知又從何處取來一件緋色的長袍,顏色明明豔如裙裾,卻是交頸直裾的男裝。
“好在我水雲間還有公子這等身量的小倌!”芸娘嘖嘖道,仿佛發現了十分有趣之事。
知言覺得好笑,小倌?書上說有達官貴人好男風,原來西京真有這等景致。
“這件……恐怕也不妥。”知言一想到芸娘要把這件衣裳套在他身上,下意識推脫道。
“妥、妥,隻有如此,公子才能進得了世子府!”芸娘見他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嚶嚀一聲,“公子莫不是希望奴家替你更衣?”
知言眉眼一顫,連忙躲到屏風後麵更衣。芸娘見狀以絲帕掩唇,心想這位知言公子真是個妙人兒,若是在水雲間做個小倌,定是財源廣進……
“呸呸呸,我這是不想活了!”一想到何子非馬上就要回來,她連忙定了心神,正欲推門而出,卻不知何子非已到。
見到芸娘,他的臉上多了笑容,“如何?”
“您自己看呀!”芸娘輕笑一聲,掩唇離去。
知言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由自主地喚了兩聲“芸娘”。久久無人回應,他索性轉身出了屏風,險些與來人撞在一處。
那人笑吟吟地望著他的眉眼,伸出手指攬過垂在肩頭的烏發,輕聲道:“縱是女子亦不及知言半分。”
知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學著芸娘的樣子以手掩唇,側著臉微微一笑:“公子說笑了。”
撫著烏發的手忽然一滯,轉而輕觸他白皙的麵頰。何子非斂了笑容,忽然壓低了聲調,“你怎知我有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