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何岑的眼眶一紅,似有淚光。知言不由歎息一聲,他們二人倒是一對璧人,可謂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她上前一步,輕輕附在他耳邊道:“公主最喜看戲……”
何岑聽得麵上一喜,眸子中亮如白晝,“我就知道!”
知言笑道:“陛下已是周皇,當自稱朕。”
“朕知道。”發自內心的喜悅浮在臉上,何岑想要伸出雙臂去擁抱眼前這個女子,卻終是訕訕地收了手,“你真是朕的智多星,便留在宮中做個女官罷。”
何岑忽然覺得身後一陣冷風,他旋即轉身,卻是將知言護在身後。
不遠處鼎王長身而立,見到皇帝無意識的動作,一張臉又黑又臭。
何岑心中暗笑,他這位兄長,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便是性子壓抑。鼎王早薨,母妃又不在身邊,他從小便養成了狡猾多疑,特立獨行的性格。他琴棋詩賦樣樣精通,騎射讀寫皆有造詣,卻偏偏沒有一樣喜愛的。
何岑心想,他不是不喜愛,而是不敢喜愛,因為他所愛的,都將離他而去。
他的兄長,原來也是可憐人。
“鼎王來了?”何岑負手笑道,兄長不知何為喜愛,做弟弟的又怎能放任不管。
“半夜三更,卻共處一室……”何子非的一雙眼越過新皇,卻向她身後著了金絲繡花長裙的知言瞧去。她顯然是沐浴完畢,未著粉黛,長發如瀑,膚白如玉,那綾羅衣衫,卻也堪堪合體。若說她是這宮中妃子,倒也美豔不可方物。
問題便在此處,她何以與何岑共處一室,這樣旖旎之態,為何要與他共享?
“朕昨夜與許姑娘互訴衷腸,情投意合,加之她對朕有救命之恩。朕想將她長留宮中,相伴左右。”何岑悠悠說罷,卻是側身問知言,“你可願意?”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朕所在之日,為你遮風擋雨,決不令你涉險。”何岑字字誠懇,擲地有聲。
知言聽罷,不由垂下眸子。身後的長發落在肩頸,更添風流。他說遮風擋雨,不再涉險,雖然知道何岑不過心口一說,可這便是她夢寐以求的安寧。
何子非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由一怔。何岑之言,句句發自肺腑,知言之態,卻是為他所動。
忽然站立不穩,何子非的心上有什麼遽然收緊,臉上貓兒抓撓的痕跡火辣辣地疼。他待她便如皇後那隻貓兒,哪裏涉險,便將她扔到哪裏,因為他知道,她可以應對。
他知她詭譎多謀,足矣自保。可他從未想過,她也需要保護,陳國內亂那一日,即便是求助餘鶴,她也未曾想到他。
恐怕,她從來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他這樣一個男人,陰險狡猾,輕浮刻薄,她為什麼要將他放在心上?
陳國之時,她未曾對玉王的邀請動容,未曾對冷修的關懷動心。而此時此刻,有一個男人承諾將她護在身後,她便猶豫了。
她男裝之時,尚且不少人對她念念不忘,而今褪去青澀,透露出點點女兒之態,這樣美好而俏麗女子,又怎會不令年輕男子動情?
何子非一直以為,她會站在她身側,與他看盡世間沉浮,原來一切都不是這樣,她隨時會走,他抓不住她。
他忽然後悔帶她來此,不該讓她看到何岑的溫柔與關懷,不該讓她的心性如此動搖。
心中的壓抑逼得何子非幾欲窒息,他隻是沉默地看她。知言笑著回了他一眼,微微張口,“陛下的承諾,當真誘人。”
何岑唇角一提,“你可願意?”
知言笑了笑,“事出突然,陛下能否容我想想?”
“好。”何岑點頭,對左右道:“送許姑娘回去。”
何子非的眼睛一直看著她,她卻有心事般低著頭,並未覺察到他的眼神。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何子非身形一動,險些伸手去捉住她的手腕。
何岑忍住不笑,“鼎王深夜前來,可有要事?”
何子非今日前來,本就無事,他又怎會承認,說是為了剛才已經走了的女人而來?於是麵不改色道:“而今宮中安定,我特來請辭。”
“朕準了。”何岑佯裝忙碌,坐在案前,“還有何事?”
那聲音清亮篤定,不容拒絕,“休要打知言的主意,她隨我回陳。”
何岑忽然道:“若是她不隨你走,又當如何?”
何子非露出個神秘莫測的笑容,“若你執意留下她,我便帶走嘉寧。”
“你……”何岑不由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