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心中千回百轉,遙想當日偷窺到傾城先生與楚端在玉王府上的情形,大膽道:“先生也曾說要我信他,他卻欺騙了我。”
楚端手指一頓,來了興致,“哪個先生?”
顯然,他既知道許昌的許無言,也知道傾城先生。知言頗有怨言道:“我的恩師許無言,她說我自幼在無言書院長大……我不知該信誰。”
“他啊!”
知言此時看不到身後之人,隻能憑借他的氣息與聲音判斷情緒。楚端的聲音明朗,“若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你還會認他這個恩師?”
“我……”知言心上一緊,“我不知道。”
“你怎會信他?”楚端狀似嗤笑,“若不是他的餿點子,你母親也不會遠嫁異番。”
知言心上一動,“楚大人能否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好。”
知言離開之時,遠遠看到立在廊下的嶽南枝,她目光悲戚,眼角的淚光轉瞬即逝。知言心上一窒,不忍再看,回頭之際,卻見不遠處有一行禦林軍持劍而立,為首之人,乃是當日竄逃的要犯齊皓。
齊皓見她,露出森森牙齒,目光卻越過她,望向廊下的纖弱身影。
知言眉梢一動,“齊大人,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齊皓抿唇道:“如你所見,無恙。”
禦林軍漸漸遠去,知言走得極快,勉強跟上齊皓的步伐。
“你為何回來?”知言急切道。
“南枝有難,我不得不歸。”
“追殺魏王,可是你所為?”知言又問。
“都自身難保了還惦記你的小情郎?”齊皓向來穩重,竟能說出這般輕浮的話來,令知言羞惱。
“你!”
不待知言再說,齊皓便將她連趕帶哄送出了宮。
何子非曾斷言,先皇生前最信任齊皓,因而宮中暗衛皆由齊皓調撥。先皇一死,新帝孔軒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齊皓,卻在這個過程中屢屢受阻。恐怕這才是他納妃的真是意圖,將齊皓心愛之人困在宮中,迫使他為自己所用。
知言心上一涼,孔軒為玉王之時,為人光明磊落,謙謙君子,而今怎會犯下如此齷齪之事。不僅僅是此事,陳帝之死,孔詔伏誅,嘉寧公主癲瘋,一件件一樁樁皆是陰謀。
陳帝神情渙散,嶽南枝難以脫身,齊皓受製於人,楚端真假難辨,餘鶴與她心生罅隙,何子非又遠在魏王府,她該向誰了解其中奧義?
唯一可信的,隻有太史大人冷修。而今日冷修在朝堂上的表現,似是有話對她講。知言心下拿定主意,一出宮,便往他們多次相會的酒肆而來。
小二見了她也不多說,徑直引入了二樓的包房。
知言順手將房門帶上,卻見原本立在窗邊觀景的冷修忽然轉過身來,快步上前攬住她的肩膀,語氣關懷道:“這一個月,你倒是去了哪裏?”
她竟未能瞞得了他。
“你怎知我不在附上?”知言笑問。
“若是你在京中,上朝之時又怎會露出那樣的迷惘神色?”
原來她的一舉一動,他皆看在眼裏,可是她不能回應他更多。知言索性逃離他的溫柔,坐在案邊飲了一口茶,強壓著撲通直跳的心髒。
“我去了哪裏,你應該已經猜到。”知言眼神閃爍。
冷修見她如此,幽幽歎息,“我在宮中,見到了先生。”
先生?知言霍然起身,聲音驟然提高,“在哪裏?他怎麼樣了?”
“遠遠見他伴於楚端左右,形容恭敬。”冷修長眉輕蹙,似是不解。
“冷大人可知楚端是何人物?”
“為何這樣問?”冷修反問道。
“近來許多老臣告老還鄉,是不是與他有關?”她雖是詢問,卻語氣篤定。
冷修點頭,“餘鶴曾說,那些官員並不是主動請辭,而是遭人毒手。”
“餘鶴可曾將真相稟明聖上?”
冷修又搖搖頭,“所有奏章都要內侍大人呈奏,恐怕是石沉大海了。”
“嶽南枝又是為何入了後宮?”知言幾乎趴在桌子上,等著冷修的回答。
“此時說來蹊蹺,嶽大人竟與逃脫大理寺緝捕的重犯齊皓私會,被逮了個正著,雙雙被押回大理寺受審。然而事事難料,誰知嶽大人竟是女兒身,齊皓也被赦免重罪,官複原職。”
知言聽到此處,心中了然,她望向冷修,試探道:“依你所見,楚端……是否有意除去先朝舊臣。”
冷修唇角一勾,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