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有聞必錄(2 / 2)

姨母仰麵而哭,繼而將湯藥連灌帶倒,迫使姨父服下。姨父一直在榻上掙紮,嗚咽,姨母卻終是冷冷站在一旁,“我愛了你那麼久,你心裏終究是裝著別人。”

她躲在黑暗中,從門角的縫隙裏窺的一清二楚,卻又聽的驚膽戰,雙腿麻木到站不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太宰匆匆趕來,將姨母攬入懷中,“我已秘密召回孔蕭,輔佐緒兒登基。”

姨母泫然而泣,“我與緒兒,便要仰仗你了。”

大將軍孔蕭率軍入城,名為護駕,實則將魏後困在宮中,逼她擬旨讓位。魏後不從,孔蕭便派二位夫人去後殿遊說,哪知長子孔蛟率先衝殺進去,對魏後的美貌起了淫邪之心,被孔蕭當場斬殺。

隨後趕來的二位夫人見到這血腥的一幕,一個墜城而亡,一個癡傻瘋癲,最後卻死於靜心齋的一場大火。

知言看罷,靠著椅背長舒一口氣。卻見燈影搖曳之下,門外身影閃爍。

驟然精力集中,她揚聲道:“誰在那裏?”

葉舒的聲音悠悠傳來,“是我。”

葉舒進屋,關門,怯懦道:“我心中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說來聽聽。”知言將薄簿合上,收入懷中。

葉舒咬著唇角,雙睫輕顫,她年少時候的悲慘經曆,不想對任何一個人提起,如此這般,她似乎便會忘記了那不堪的過去和肮髒的自己。可是她逃不脫,避不開,自從那日見了楚端,夜夜噩夢縈繞。

“多年前,我見過禦周候,不……魏王殿下。”葉舒麵上淚痕杳然,“那時,我是水雲間的鶯花。”

知言隱約感覺得到,葉舒有不願提及的過去,卻不敢想象,她這樣玲瓏剔透的女子,竟然有那樣不堪回首的往事。

陳國女子十五歲及笄,已示成人,偏有達官貴人喜愛豢養孌童雛、妓,年少的童男童女養在府上,隱晦地稱呼雛妓為鶯花,意為婉轉嬌啼卻又含苞待放。

“幸得魏王買下了我,還了我的自由身,給了我一些錢銀。日後,我便去聽風苑學了唱戲。”葉舒緩緩道來。

“直到見到內史楚大人,我才明白,那時魏王要找尋的,原是一位單名為緒的公子。”葉舒淚水漣漣,“可我們入了醃臢之地,皆隱姓埋名,不為外人道,魏王便與他擦肩而過。”

知言雙手冰涼,如此說來,楊緒出宮後,竟是做了小倌?

再肯定不過了,楊緒正是楚端,楚端便是楊緒。

“你又如何認得楚端?”知言又問。

“他樣貌出挑,氣質高雅,見之不忘。”葉舒一字一頓道,這便是為何,她在宮中第一次見到知言,便毫無顧忌地向她求救,因為那種熟悉,是從未有過的。

“彼時魏王未尋得楚端,他又是去往了何處?”知言問。

葉舒思索了半晌,“若我沒有記錯,他被一位達官貴人買走了。”

從勾欄院買小倌,自然是匿名而去,恐怕逼問葉舒也沒有用。若是何子非去調查一二,說不定會有所獲。

見知言默不作聲,葉舒便又哭了起來,“是不是大人嫌我髒,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你莫哭。”知言替葉舒細細擦去淚水,“你可願代我,去魏王府一趟。”

葉舒止住淚水,連連點頭。

知言將懷中的薄簿取出,用小巧的印章在扉頁輕輕一蓋,又用宗卷袋封口,遞給葉舒道:“魏王府遠在西京城外,你此行不必告訴任何人。明日一早起身,多加小心。”

葉舒點頭。

“待你見到他,便將你與楚端的機緣說與他聽。”知言囑咐道。

第二日一早,葉舒獨自乘了馬車出城,駕車人是位年輕男子。葉舒知道,他是魏王安插在許府的暗衛,因而這些日子以來,她再也未被餘鶴大人糾纏過。

許府的暗衛,少說也有數十人,葉舒原本以為,魏王對自家大人也是存了幾分愛憐之意的,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與保護,是每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可自家大人實在愚鈍至極,竟然對魏王的作為沒有半點回應。

馬車自小路穿行,往魏王府而來。

魏王府乃是山居別館改建而成,原是陳帝每年外出避暑的別館行宮,立於高山之巔,夏日清涼,冬季倒略顯得寒冷。這幾年夏季涼爽,皇家漸漸忘了此處,山居別館反倒是空了下來。陳帝大筆一揮賜給了魏王,可見陛下之於魏王,無比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