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無機可乘(1 / 2)

一連三日,孔軒都睡得極不安穩。

清晨梳洗之際,宮婢跪在地上,偷偷抬頭瞧了一眼,見陛下靠在內侍大人懷裏,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愉悅。

她連忙低下頭,小聲道:“這三日來,魏王與妾氏或吟詩賞花,或撫琴對弈,並無其他。”

楚端站在孔軒身後,將他栗色的長發以金冠束起。鏡中之人的臉龐白裏透紅,容姿秀美。然而畫麵卻被他顰蹙的長眉所破壞,薄唇輕啟,卻是說那旁人之事:“許是子非並無反意。”

握著玉梳的手微微用力,楚端笑道:“三日尚短,且看不出破綻。”

“再限三日,便放他們回去罷,以免世人說朕心胸狹隘,容不得前朝皇子。”孔軒悠悠起身,楚端手中的玉梳尚未觸及長發,便落了空。

“陛下難道從未動過殺了魏王的心思?”楚端的氣息驟然收緊。

“朕與子非相識多年,其為人秉性俱佳……朕想不到殺他的理由?”孔軒反問。

“他是先魏餘孽!”楚端的聲音沉穩有力。

“父皇開疆拓土,立國興邦,尚且尊他為禦周候,朕何能何能,又怎會因疑慮誅殺魏王?”

“先皇治國嚴苛,陛下溫和容人……”楚端尚未說完,便聽孔軒笑了起來。

他琥珀般的眸子瞧得楚端不由臉紅,他問:“你為何記恨魏王?”

“楚端不敢。”楚端連忙低頭,難掩臉上的緋色,語氣中竟是女兒家的吃味,“先是那許知言,而今又是魏王,原來陛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別人。”

孔軒瞧著他別扭的模樣,竟是醋了,不禁歎息道:“朕與他們,昔日是友人,而今是君臣,待你自是不同。”

“有何不同?”楚端抬眸一笑,眼中滿含期許。

孔軒輕輕一拉,剛剛梳好的發便散落身後,他挑起一縷,認認真真與楚端的長發係在一處,道:“朕與你是結發之誼。”

楚端有一刹那紅了眼眶,“陛下金口玉言,我會當真。”

宮婢年紀小小,嚇得落荒而逃……原來大陳皇帝陛下後宮沒有嬪妃,竟是因為內侍楚端大人。古人有斷袖分桃之說,誰料陛下竟也不避諱下人。

那宮婢跑到偏殿,卻見魏王與其侍妾正嬉戲在一處。若說這魏王也不小了,怎的還沒個正妃?而楚大人命她每日監視魏王的舉動,又是為何?

宮婢偷眼瞧去,見那侍妾端坐在鏡前,雙目微闔。魏王半蹲在地上,華貴的長袍垂於地麵的絨毯上,如飛瀑流雲。他神色認真,以螺子黛輕輕為女子畫眉。

真是令人羨慕!那宮婢看得久了,不由麵露癡色。

“那婢子如影隨形,不如將她殺了以絕後患。”霜華閉著眼,語氣卻是狠絕的。

何子非笑道:“無礙。”

“可是被這宮中上下盯著,我亦脫不了身。”霜華又道:“一連三日,也未曾找到許大人的所在之處。”

何子非右手一頓,指尖的螺子黛忽然脫手,落在絨毯之上。

霜華驀然睜眼,看著何子非蹲在地上失神的模樣,心中酸澀道:“若是尋不得許大人……又將如何?”

何子非微微彎腰,拾起那螺子黛放在案上,再無畫眉的情致。他聲音不急不緩,“便是將宮中夷為平地,我也要找到她。”

霜華聞言,默默低頭不語。清早的陽光,於冰冷之中帶著一絲溫熱。霜華瑩白的臉龐微微泛紅,細微的聲音像是訴說著少女情愫:“王爺曾說……許我主母之位,可是當真?”

何子非笑得極為溫和,仿佛自進宮以來,他便是這一副閑散安寧的表情。都說陳帝對魏王起了殺心,可當何子非露麵之時,無懈可擊的雍容神情和平和笑容,令孔軒也難辨真偽,仿佛何子非真的無欲無求,置身事外。

然而霜華伴隨他近十年,她知道,他越是若無其事,心中便越是藏著驚濤駭浪。

何子非靜謐的眸子對上霜華,無邊的墨色令她莫名心動。他仍然沒有說話,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霜華的心中,好似千斤巨石轟然落地。

“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何子非唇角一抿,忽然問。

霜華的神色遽然嚴肅,“霜華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不怪你。”何子非轉身離去,對著廊簷上掛著的鳥籠來了興致,專心致誌地逗弄起裏麵那隻鸚鵡來。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不過一瞬。霜華盯著他筆直的脊背不由出神,她從未對他說過謊,隻有這一次。

霜華早就派人打探過許知言的行蹤,多日來毫無進展。可是就在他們入京的第一天,許知言就出現了,不在別處,就在這皇宮之中,嘉寧公主的寢宮長寧宮。而今的形勢再為明朗不過,陳帝及一幹反對魏王的臣子,都在等著何子非在宮中謀亂,如此一來便坐實了他心懷不臣的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