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柯咧嘴一笑,“莫不是……攝政王妃?”
何子非點頭,“正是內子。”身後的霜華便也微微頷首。
“我黎國由多個部族組成,因而每到花朝節,各族男女相會於此,若有傾心之人便將手中的鮮花贈予對方。”淩柯笑道:“帶著夫人來,實在不妥。”
一旁男裝的貴妃亦點頭道:“不妥,實在不妥。”
淩柯性子明朗,貴妃天真爛漫,倒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何子非不由彎了彎唇角。
燈市熱鬧如白晝,忽的有一貌美少女足尖輕點,於百花燈市中穿梭。貴妃睜大了雙眼,不由豎起大拇指,“真真好身手。”
眾人亦隨之望去,待何子非看清那人,不由轉頭看了看韓霖,卻見他的震驚寫在臉上,倒是嚇得不輕。
韓霖似有請求之意,見何子非目光中竟是默許,大喜過望,一躍而起。
“攝政王手下真是臥虎藏龍。”貴妃明亮的眼睛中滿是崇拜。
“咳咳。”淩柯尷尬地咳嗽兩聲,這才將愛妃的視線拉回,卻仍是不甘心道:“我們還要到對麵去看看,先走一步。”
淩柯說罷,連忙將貴妃帶離了何子非的視線。
何子非找了一處茶肆,遠眺街市,靜默飲茶。霜華靜靜坐在他身側,想到他剛才那句“正是內子”不由小臉緋紅。
他信守承諾,允她攝政王妃之位。可她日夜企盼,竟從未盼得他踏入她房中半步。
霜華心上酸楚,忽然道:“可有好酒?”
小二笑嘻嘻地端上一壇陳年佳釀,霜華一杯一杯的飲,卻見身旁之人竟然未曾察覺。
負氣還是不甘?霜華索性將酒盞推到何子非麵前。他卻似沒有看到一般,端著酒杯細細呷來,竟未發覺入口的究竟是茶、還是酒。
霜華悶悶地飲了數杯,心中無不痛楚。縱使她在他身邊,也隔了千裏萬裏,滿心的悲涼,又能與何人說?
何子非飲了三杯,自言自語道:“寧兒怎會來此?”
“你怎會來此?”韓霖咬牙切齒道。
韓寧被迫至角落,眼神不安道:“韓霖……你……你做什麼?”
她竟然出現在花朝燈會上,不僅如此,她手中掬著一碰鮮花,又是為何?
“你來黎國做什麼?”韓霖便又逼近她一分。
花朝會上捧花的男女,不都是為了求得良人而來?
韓寧跺了跺腳,狠狠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韓霖臉上冷氣驟升,“是我逼你來此處找情郎麼?”
“都是因為你,偌大的周國沒有人敢娶我。”韓寧癟著嘴,氣急道:“若不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親我,我也不至於嫁不出去……早就過了出閣的年紀,隻能到偏遠之處,找個男人回家。”
韓寧說罷,竟然看到韓霖冷如冰霜的一張臉,忽然漲得通紅,“我就是要世間男子都不敢娶你。”
“你為何這麼害我?”韓寧揮舞著雙拳,想要打得他滿臉開花。
韓霖卻擒住她的手,將她的花束收入自己懷中,他的聲音悶悶的,竟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你,是我的。”
韓寧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不由指了指自己,“我?”
韓霖點頭。
“你別忘了,我們是兄妹。”韓寧好心提醒。數月之前,她被眼前的男人以這個理由狠狠拒絕。
“我是陳國兵部尚書,你是周國的大將軍,哪裏來的兄妹?”韓霖不屑。
韓寧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忽然狡黠道:“那日……你親了我,就沒有生出些別的心思?”
韓霖低頭道:“有。”
“是什麼?”韓寧不由眨了眨眼睛,還不合時宜地舔了舔嘴唇。
韓霖沒有說話,她卻聽到了他的回答。他的回答在她的口齒間遊走,令她心旌蕩漾,綿軟無力。
這一夜,霜華爛醉如泥,韓霖徹夜不歸。何子非仰天長歎,連身邊最親密的人都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何子非早就疑慮淩柯心中有鬼,這便換上夜行衣,偷偷潛入宮中,伏在宮牆之上。聽聞黎皇的老師,每夜都要教授他讀書習字。
淩柯負手站在狼煙閣外,對左右道:“老師來了麼?”
“到了到了。”宮人一陣小跑,引著青衣小轎入內。
何子非睜大了雙眼,幾欲將那轎子看出幾個窟窿來。隻見一隻纖細而蒼老的手顫巍巍地伸了出來,淩柯慌忙上前道:“老師當心。”
從轎子中走下的,是一位白發老叟。
何子非不由苦笑,心中的失望猶如潮水退卻,徒留滿地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