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不用你管,你連自己也管不好!管誰啊?我要是你,這麼沒臉沒皮的,不如死了算了。我真是瞎了眼,就算找個揀破爛的也比你強。”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象著媽媽吵架的神情,她凶狠的時候十分嚇人,再美麗的女人生氣時也一樣的醜陋不堪。爸爸狡辯的聲音頓時銷聲匿跡,我知道媽媽已經用必殺技把他的嘴巴嚴嚴實實地堵死了。
我手臂上傳來的一陣緊似一陣痛楚,這讓我更加恨著父親,我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淡薄的,可有些說不清楚的感情還留在內心深處無以言說。我小時候弄不懂,長大後才明白那是悲憫與同情。
我那時候年紀還很小,剛滿七歲,我沒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對著鏡子裏麵的自己說,不要哭了,哭是沒有用的,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讓爸爸後悔。說著說著我自己一邊留著眼淚一邊破涕為笑。
我後來一直懷疑自己患上人格分裂症,也是從那時開始我變成了一個一邊哭一邊笑的怪人。
往後的歲月中,爸爸始終堅信自己打我是正確的。因為從那以後我的學習成績就一直出奇地很好,在學校理一直名列前茅。學習好的結果還給我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榮譽,比如能拿著發來的獎狀糊我們家的破牆。爸爸也得意洋洋的告訴別人自己是如何成功地教育兒子走上成才之路的。一生碌碌無為的他終於有了點值得驕傲的資本,他經常在同事和鄰居麵前滿不在乎地說,我兒子又考了個第一之類的話。別人表麵上表示羨慕,背後卻一直嬉笑他傻人傻福才娶到這麼個年輕貌美的老婆,還養這麼個乖兒子。更加惡毒的閑人們說,那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幹嘛要嫁給他這個窩囊廢啊?我根本就是別人的野種之類的閑話。
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變態,當自己不能擁有時就會去詆毀別人,用最惡毒的語言造謠中傷別人。說出那些惡毒的狠話,似乎就能讓自己得到某些快感。長大後我才明白當時讀書的優異成績對於我家來說也僅僅隻是阿Q精神勝利法的自我安慰,並不能改變實質,就像蘇軾在《水調歌頭》一詞中所寫的那樣“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在重點學校中,處在這種社會最底層的孩子並不多,大部分孩子的背後都有一個高官厚祿的父母,不然就是成功商人的子女。象我這種孩子,夾在他們中間就像根稻草一樣卑微。我盡力保持著低調,也不想和別人多接觸。除了讀書,我總是在旁邊默默看著別人。也許以前很多讀書人的自命清高可能像我一樣,書讀得好是沒用的,重要的是你是否有這個身份地位和上層社會的人結交。
班主任似乎也並不太喜歡我,可能因為我父母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實惠而把我安排坐在教室的角落。這正合乎我的心意,可以坐在後麵偷偷地觀察別人,而不被別人注意。大家除了在期末考試的時候,會聽到一個叫楊皓中的陌生名字之外,誰也不會注意到那個天天穿著分不清楚髒還是不髒的藏青色校服的孤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