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有五進院落, 一路上時不時遇著人經過人經過, 來去匆匆, 沒人上前見禮, 她和黃氏在府裏不受寵, 下人們哪會將自己放眼裏。
倒是吳媽媽忿忿不平, 小聲嘀咕道,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小姐別與她們置氣,過些日子, 待太太得空了,一一收拾她們。”
寧櫻臉上並未有氣惱之色,水波瀲灩, 恬靜淡然道, “娘剛回來,到處樹敵不好, 你伺候她多年, 在身邊勸著她些, 身份臉麵是自己掙的, 用不著勞心費力的與一幫下人見識。”寧櫻見識過黃氏的手段, 寧府也就大房的柳氏能與之抗衡, 其他人,不過黃氏懶得計較罷了。
吳媽媽欣慰一笑,“太太聽著這番話, 心裏不知多開心, 六小姐懂事了。”話完,忍不住歎息一聲,暗道,五小姐如果能和三太太心無芥蒂,三太太心裏該就沒有遺憾了。
寧櫻苦笑,“吳媽媽別打趣我了,自幼是你們護著我長大,我遇事難免衝動了些,不輕舉妄動是怕給我娘添麻煩罷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梧桐院,秋水正提著水壺從屋裏出來,寧櫻喊了聲秋姨,秋水抬起頭,清秀的臉上笑容緩緩溢開,“六小姐回來了,快進屋,太太等著您和五小姐用膳,奴婢這就去廚房吩咐人傳膳。”
說著話,秋水將水壺遞給門口的丫鬟,盈盈走了過來,屈膝行禮,眼神看向寧櫻身後,寧櫻會意,解釋道,“姐姐惦記老夫人,回榮溪園了,秋姨,天冷,你在屋裏陪我娘說話,傳話的事情交給丫鬟們就是了,何須勞煩您......”
話說到一半,被秋水急促的打斷,“我的六小姐,秋水乃一個婢女,哪擔待得起您一聲姨,之前和您說過了,府裏不比莊子,一言一行都要依著規矩來,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六小姐別壞了規矩。”
秋水生得好看,和嬌媚婀娜的小妾姨娘不同,秋水舉止大方,氣質如蘭,寧櫻喜歡她,為數不多的人當中,她是真心掏心掏肺的對她和黃氏的人。
“一時忘記了,往後我會記著的,我娘是不是等很久了?”她招手叫過走廊上的碧綠色衣衫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廚房傳膳。”
為了照顧老夫人和寧國忠,廚房的位子靠近榮溪園,離這邊的梧桐院有些遠了,中途不知會發生什麼,寧櫻不想秋水走出梧桐院,中了奸人的計。
丫鬟驚愕的抬起頭,秋水哭笑不得,正想出聲阻止寧櫻,卻聽寧櫻四平八穩道,“待會我和太太說提拔你為二等丫鬟,去吧。”
府裏規矩嚴苛,二等丫鬟方能出入廚房,替主子傳膳,丫鬟兢兢戰戰才混到三等丫鬟,不曾想,喜從天降,猛地下被六小姐提拔為二等丫鬟,要清楚,二等丫鬟的月例高多了,衣服也好看得多,丫鬟反應極快,低下頭,笑吟吟道謝,“奴婢謝過六小姐,這就去廚房。”
話完,抬起裙擺,小跑著衝了出去,步伐輕快,難掩喜悅之情,秋水無奈的搖頭,“小姐……”
“我看得出來,她是個好的,否則,娘也不會讓她守在門口,剛回來,人手不夠,左右府裏出銀子,提拔幾個丫鬟算什麼。”她說得雲淡風輕,院子裏其他丫鬟婆子卻精神一振,不約而同望了過來,秋水心思一轉,立即明白寧櫻用意,笑意微斂,肅穆道,“小姐說的是。”
下人們見風使舵,黃氏不得勢,她們辦事多敷衍了事,寧櫻一番話,透露了不少事情,由著她們自己揣測了。
秋水乃黃氏身邊的陪嫁,在院子裏,她的話便代表了黃氏的意思,有她為寧櫻造勢,院子裏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昨日散漫應對的人此刻隻恨不能殷勤些,入了這位六小姐的眼才好。
沒見著寧靜芸,黃氏一陣失落,秋水明白黃氏的心結,轉而將院子裏的事情說了,黃氏麵露詫異,隨即笑了出來,“櫻娘做事隨性,那位丫鬟怕是有她的過人之處,你私下敲打一番,沒問題的話,提她為一等丫鬟,往後跟在櫻娘身邊服侍。”
出京的時候寧櫻年紀小,身邊沒個伺候的人,回到京城,到處是權貴,寧櫻身邊沒兩個忠心的丫鬟可不行,“櫻娘回屋換衣衫去了?也不知她哪兒學來的規矩,竟然懂得這些。”
“我看小姐和在莊子上的那會不同,做事穩重,太太不用操心,對了,已經知會西廂房的姨娘們了,下午過來給您請安,您瞅著......”秋水站在黃氏身側,細細稟告。
寧伯瑾風流儒雅,處處留情,三房子嗣眾多,黃氏不在的十年,那些人更是用盡了手段,庶子庶女成群。
“她們八麵玲瓏,不會這會兒得罪我,你且看著,下午自有一番熱鬧。”
想起自己早上探聽來的事情,秋水明白黃氏為何會這般說,聽著門口傳來腳步聲,秋水止了話,循聲望過去,不由得擰起了眉頭,“我的六小姐,這身衣衫是前兩年的,你身子長高穿著有些短了,怎麼還穿這身?”緩步上前,拉著寧櫻回屋,道,“早上不是買了新的衣衫嗎,您先穿著,下午有人來,別寒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