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寧府姐妹(1 / 3)

天色昏暗, 陰沉沉的天隨時都會下起雨來, 至傍晚, 柳氏身側的嬤嬤來了, 素冷著臉, 眼神充斥著不屑, 態度趾高氣揚, “六小姐和三太太常年不在府裏,大太太忙的事情多,有些小事難免有所疏忽, 若不是六小姐提起,都忘記還有這茬了,您與三太太十年的月例加起來總共一千一百四十兩, 還請收好了, 莫不要之後掉了,怪府裏下人不周全。”

話裏帶刺兒, 眉梢盡是鄙夷。

寧櫻斂目, 吩咐聞媽媽接過來清點了數目, 依老夫人的性子, 今日這事兒要公中出銀子是不可能的, 柳氏管家, 沒少偷偷斂財,老夫人是想趁機打壓大太太了呢,見聞媽媽點頭後, 她笑著道, “有勞嬤嬤親自走一趟,過幾日四姐姐成親,有了這筆銀子,我算不會丟臉了。”

嬤嬤臉色一沉,寧靜淑不過是大房的庶女,聽寧櫻的意思竟是要準備份拿得出手的添妝了?念及此,嬤嬤臉上不太好看,嘴裏冷哼聲,背過身,拂袖而去,聞媽媽擱下銀票,叫住了人,板著臉道,“自古尊卑有別,你不過是一個奴才,敢給六小姐臉色瞧?大夫人如果是這樣子掌家的,出去也隻是丟人現眼罷了。”

聞媽媽是府裏的老人了,寧櫻忌憚嬤嬤,她心裏是不怕的,依著她說,這些錢本來就是寧櫻該得的,之前她勸著寧櫻別和柳氏硬碰硬是擔心寧櫻遭柳氏嫉恨,惹了麻煩,既然遇上了,她也不是怕事的,遐思間,她往前走了一步,字正腔圓道,“六小姐是府裏正經的主子,你背後有人撐腰也不該不把主子放在心裏,月例這事兒本就是七小姐提的,六小姐年紀小不懂事,順勢問了幾句罷了,你這般甩臉色是給是誰看?”

嬤嬤是大廚房的管事媳婦,得柳氏提拔,也是見過世麵的,哪會被聞媽媽震懾住,抽搐了兩下嘴角,置若罔聞的走了,她身側跟著兩個小丫鬟,正低著頭,目光閃爍,不知所措。

“奶娘,算了,打狗也要看主人,拿回銀子就好,至於那些刁奴,來日方長。”寧櫻抬手,白皙的手指劃過桌上的銀票,抿唇笑了起來,一千多兩銀子,可是筆不小的銀子,柳氏管家,秦氏本就眼紅,有這次的事情在前,二房該有動靜了,府裏為了管家之事還有鬧騰的時候,柳氏高瞻遠矚,這會兒該是明白的。

“奶娘,昨日不是做了兩盤菊花糕點嗎,走,我們看看七妹妹去,說起來,這次的事情多虧了有她呢。”寧櫻站起來,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自己領子,天愈發冷了,過幾日府裏會請布莊的人過來量體裁衣,準備冬日的衣衫,她記得不錯,那會秦氏會想方設法奪府裏管家的權利,寧府沒有分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老夫人管著,奈何老夫人心神不濟,偌大的後宅有心無力,柳氏會做人,收買了下邊幾個婆子,老夫人這才叫柳氏管家的。

京城關係盤根錯節,柳氏娘家日益強壯,老夫人何嚐沒有想結交柳府的意思?可這次的事情叫柳氏這幾年貪汙公中的銀錢暴露出來,秦氏坐不住了,柳氏溫婉賢惠,卻不得老夫人的心,秦氏為寧府生了四個兒子,是柳氏比不上的,管家這事,不爭個頭破血流不會有結果。

至少,上輩子,秦氏就是借著布莊的人偷工減料暗指柳氏私下昧了銀兩要老夫人雨露均沾,為此,秦氏假裝生了場大病,書院求學的四個兒子全回來了,整日祖母前祖母後討了老夫人歡心,管家的事情就這麼被秦氏瓜分了去。

如果不是黃氏生病,管家的事情說不準也會落在黃氏頭上,寧櫻不是想挑起大房二房的爭鬥,一切不過為了自保,管家這事兒上,老夫人冷眼瞧著,心裏卻不太歡喜,將來,柳氏秦氏就能體會到了。

這個家裏,老夫人才是關鍵,誰越過她壞了府裏的規矩,誰都要吃苦果。

聞媽媽哭笑不得,大房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寧靜芳一肚子火正沒處撒呢,寧櫻這會兒過去不是撞槍口上嗎?故而勸道,“大房送銀子過來理應送去梧桐院給太太,卻越過太太給你,老奴覺著還是先去梧桐院知會太太聲比較好。”

寧櫻低頭沉思,緩緩道,“事情是我和七妹妹挑起來的,大伯母不想事情鬧大故而直接把銀子送到我手上,如果給我娘,事情隻會越扯越大。”

聞媽媽也是剔透之人,轉而一想就明白了,柳氏想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把黃氏牽扯進來,又該沒完沒了,笑道“六小姐說得是......”

寧靜芳住的芳華園,景致清幽,哪怕入冬也不見蕭瑟之意,膝蓋高的盆景隨處可見,處處透著綠意,屋裏傳來劈裏啪啦破碎的聲響,寧櫻頓了頓,身側的小丫鬟白著臉道,“還請六小姐稍等,奴婢先去通稟聲。”

寧櫻沒有為難她,停下來,借故細細打量園中景致,小丫鬟暗地鬆了口氣,提著裙擺小跑上前,和守門的丫鬟說了兩句,門口的丫鬟抬眉望了過來,蹙著眉頭,踟躕著不肯進屋,寧櫻狀似沒有看見,餘光瞅著丫鬟進了屋,裏邊傳來小聲的說話聲,緊接著又是什麼碎裂的聲響,聞媽媽在邊上聽得心疼,柳氏掌家,寧靜芳屋裏都是些好東西,結果說扔就扔,換做她,鐵定是舍不得的,小心翼翼和寧櫻商量道,“小姐,我瞧著七小姐心情不好,還是回吧,您有一片心就好。”

寧櫻想想也是,她本意是做給別人看的,效果達到了就成,犯不著真和寧靜芳硬碰硬,抬手示意聞媽媽放下手裏的盤子,轉身回了。

屋裏,寧靜芳臉色鐵青的坐在美人榻上,冷臉看著地上碎裂的茶杯花瓶,咬牙切齒道,“她人呢?”

丫鬟跪在不遠處,戰戰兢兢道,“六小姐說您改日再來看您,留下兩盤糕點......”

“她分明是過來看我的笑話,看我被訓斥禁足,她指不定正捂著嘴偷笑呢......”想著這個,寧靜芳氣得渾身打顫,新塗了丹寇的指甲掐著手臂,麵部猙獰道,“這件事我記下了,總要找機會討回來的。”

丫鬟低著頭,撐著地的雙手微微打顫,屏息靜氣,垂目不言。

寧櫻去梧桐院給黃氏銀錢,拐過亭子,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寧靜芸低頭和身側的丫鬟說著話,往梧桐院的方向走,寧櫻遲疑了下,寧靜芸去梧桐院該是為了她和寧靜芳的事情,柳氏知曉其中利害,故而把銀錢給她,這樣子的話,她和黃氏十年的月例到柳氏麵前化成了小事。

寧靜芸身側的丫鬟注意到背後有人,回眸認出是寧櫻,福身笑了笑,朝寧靜芸說了句,接著,寧靜芸回過頭來,端莊的臉上隱隱帶著薄怒,寧櫻想她該要訓斥自己了,果然,隻聽寧靜芸道,“這兩年祖母身子不好,如果不是有大伯母幫著管家,府裏亂糟糟的不知成什麼樣子,你和母親沒錢可以開口,用這種法子作甚?”

想到佟媽媽和她說的,寧靜芸心口堵得厲害,她是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六小姐,自幼養在老夫人身前更多比府裏其他人多了份體麵,可是從黃氏寧櫻回府後,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變了,寧靜芸清楚,她們嘴上不說,心底是看不起的吧,黃氏為人張揚潑辣,做事不顧忌臉麵,寧櫻從小長在莊子上,沒念過書,目不識丁,而她卻有這樣的親人,能高貴到哪兒去?

望著寧靜芸質問的目光,寧櫻沒有辯解,視線在她身側的丫鬟身上逗留片刻,問道,“怎麼不是柔蘭?”

要知道,柔蘭可是寧靜芸的貼身丫鬟,做什麼都跟著她,這會兒寧靜芸身邊換了人,該是柔蘭已經失寵了,南山寺發生了什麼寧櫻懶得過問,柔蘭那丫鬟一看就是有野心的,寧靜芸打發她,可見不是沒有腦子的。

寧靜芸一怔,沉聲道,“不用轉移話題,說吧,月例到底怎麼回事,田莊鋪子有進項,今年的銀錢都送過來了,你缺錢可以問母親要,向我開口我也不會吝嗇......”

寧櫻冷哼聲,沒有說話,繼續往前邊走,看得寧靜芸皺緊了眉頭,寧櫻自顧道,“府裏的月例是依著規矩來的,我向七妹妹求證罷了,田莊鋪子是娘的陪嫁,娘有進項是娘的本事,而是我寧府的小姐,靠娘的嫁妝養了十年,寧府不肯認我這個女兒開口說就成,何須拐彎抹角不給飯吃?”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寧靜芸的臉成了青色,“你瞎說什麼?”

“我說的有假了?姐姐你在府裏有月例,可你敢否認,你的吃穿用度不是靠著娘的錢?外邊人隻羨慕寧府的繁華,殊不知,一個連子嗣都養不活的府邸......”寧櫻話說到一半便被寧靜芸堵住了嘴,隻看寧靜芸臉上忽明忽暗,呼吸急促道,“我不知你從哪兒聽來的,若想好好在府裏待著,就給我把話咽回去,時辰不早了,回屋找夫子多讀點書,瞧瞧你這樣子,哪有大戶人家小姐的模樣?”

寧靜芸神色肅穆,抽回自己的手,鄭重其事道,“聞媽媽,你是她的奶娘,她不懂規矩你還不知道?往後若再被我聽著一星半點對府裏不敬的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