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胸有成竹(1 / 3)

“吳媽媽, 能參加賞梅宴的多是達官貴人, 我湊熱鬧做什麼?你如實把消息放出去, 老夫人注重寧府名聲, 會為我找個合適的借口的。”寧櫻揉著自己右手, 這些日子在梧桐院練字, 握筆的姿勢久了, 手臂處微微酸痛,左右揉了揉,仍不見緩解, 她調整坐姿,側目望著吳媽媽,忽然道, “熊大熊二做什麼事兒去了?怎一直不回來?”黃氏嫁入寧府, 身邊的人一半留在府裏照顧寧靜芸,皆被老夫人找借口發落了, 如今, 黃氏手裏隻有熊伯父子三人是男子。

吳媽媽躬身站在椅子邊, 神態和善, 寧櫻心思敏感, 任何小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尤其回府後,寧櫻的性子愈發不好琢磨,在她跟前, 吳媽媽不敢鬆懈, 麵上且不敢表現絲毫敷衍,笑容滿麵道,“先前太太派去照顧五小姐的人大多沒了蹤影,太太念著主仆情分,命熊大熊二打探那些人的消息。”

吳媽媽說的不算假話,黃氏確實有這個心思,寧靜芸身邊的人是黃氏精挑細選的,再忠心不過,平白無故被攆出府,總該有個說辭,那些人的賣身契在黃氏手中,老夫人沒有發賣的權利,太太回來了,前因後果總要差人弄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

寧櫻麵上波瀾不驚,清亮的眸子認真盯著吳媽媽許久,自言自語道,“我娘心善,有的事情是該探個究竟,吳媽媽,你說,祖母為何要對付她們?”

吳媽媽語塞,身為後宅奴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是清楚的,四下瞅了眼,微微蹙了蹙眉,聲音漸低,“老夫人以大局為重,凡事都想著寧府的利益,而太太心憂五小姐,諸事以五小姐為先,老奴猜測,約莫是中間有什麼誤會......”

“吳媽媽。”寧櫻眼裏慢慢有笑淌過,“櫻娘櫻娘今年十二歲,不是兩歲,你說的那些話,我該信還是不信?祖母和我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多少清楚,十年前,有人陷害我娘害了三房的一位姨娘以及父親剛出生的長子,父親和我娘鬧得水火不容,老夫人權衡利弊,打發我娘去了莊子,要我說......”

吳媽媽麵色一白,急忙上前一步,捂住寧櫻的嘴,左右張望兩眼,神色緊繃道,“小姐聽誰說的?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您可別聽人胡言亂語就當了真,傳出去,可有您好果子吃的。”

寧櫻被捂了嘴,眼裏笑意更甚,抬手推開吳媽媽的手臂,輕聲道,“府裏發生的事情我都打聽清楚了,我娘在莊子受了十年委屈,吳媽媽真以為忍氣吞聲那邊就會高抬貴手放過她?”老夫人和黃氏的恩怨,寧櫻不甚清楚,結合上輩子的事情,老夫人不待見黃氏就是了,中間發生了什麼,寧櫻不清楚。

“我的好小姐,隔牆有耳,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太太知曉怎麼做,您千萬別插手。”寧櫻從哪兒聽來的前塵舊事,吳媽媽無從得知,整個寧府掌握在老夫人手裏,惹惱老夫人,黃氏和寧櫻討不到半點好處,她擔心寧櫻做事衝動,犯下什麼不計後果的事情來,說起一樁之前的事情來,“賞梅宴的事情您也聽說了,老奴瞧著老夫人是借此機會故意給太太難堪的,您若再鬧出點動靜,最後,受罪的還是太太,小姐,您自幼乖巧懂事,好好跟著夫子念書,其他的,交給太太吧。”

寧櫻若有所思的望著吳媽媽,“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吳媽媽,什麼事兒你都瞞著不告訴我,我心裏不安,老夫人年紀大了,再風光也頂多幾年的光景,你怕什麼?”就她所知,如果不能和老夫人心平氣和的相處,最近翻臉才是最好的時機,明年內閣大臣位置空缺,寧國忠想入內閣,年關正是到處走動的時候,哪怕寧府出了事兒老夫人隻會盡量瞞著,不敢鬧得人盡皆知,上輩子,黃氏就是抓住這個機會,篤定老夫人為了名聲不敢繼續把寧靜芸往火坑推,才成功退了親,畢竟,明年,寧國忠進入內閣,寧府水漲船高,老夫人名聲越來越大,那時候,府裏再鬧出醜事,老夫人不會有所忌憚。

見寧櫻眉眼鋒利,盡是決絕,吳媽媽無奈道,“你年紀小,告訴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好好跟著夫子念書,懂的道理多了,以後太太遇著事兒身邊才有商量的人。”寧櫻再能幹,在吳媽媽眼中不過是個從小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沒體會過後宅的爾虞我詐,哪敢將她牽扯進來?

寧櫻坐起身,漫不經心的翻了翻平整的衣袖,直言道,“吳媽媽未免小瞧了我,姐姐和清寧侯府的親事是老夫人一手促成的,清寧侯世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南山寺對秋水汙言穢語,嚴重敗壞清寧侯府的名聲,那種人如何配得上姐姐?我娘近日事情多,其中一件就是在想如何攪黃兩府的親事吧?”

寧櫻一字一字語速極慢,吳媽媽聽後大驚失色,她張了張嘴,很想反駁寧櫻是信口雌黃,然而,她明白,寧櫻說的實話,為了寧靜芸的親事,黃氏愁眉不展好幾日了,奈何沒有抓到程雲潤的把柄,苦愁沒有辦法。

“吳媽媽,田莊鋪子的管事做事懶散,進項一年不如一年,賬冊出了岔子,我說得對吧?這麼多事情加在一起,我娘哪忙得過來,你從小看著我長大,真以為我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吳媽媽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回府後,她從未輕視過寧櫻,有其母必有其女,太太肚裏出來的閨女,哪是泛泛之輩?她咽了咽口水,目光怔忡的望著寧櫻,良久,肩頭一鬆,慢慢呼出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太太想你活得輕鬆自在,許多事都瞞著你,今時來看,太太想岔了。”

寧櫻和吳媽媽開門見山聊這些是不想黃氏太辛苦了,上輩子黃氏心思鬱結操勞過度,便是被這些事情拖垮了身子,她想盡自己的力量幫黃氏,叫黃氏有喘息的機會,循序漸進,假以時日,日子會好起來的,她要做的便是幫黃氏撐過這段時間。

“吳媽媽,你和我說說,十年前到底怎麼回事?”黃氏被人陷害毋庸置疑,回府時她想過是老夫人,可老夫人不讓黃氏去賞梅宴的事情叫寧櫻覺得不對勁,老夫人疼愛寧伯瑾,萬萬不會殺了寧伯瑾的長子,就為了將黃氏送到莊子上任由其自生自滅,以老夫人的身份,要打壓黃氏機會多的是,殺人嫁禍到黃氏身上,不太可能。

吳媽媽料到寧櫻會問,打量著屋子,不見人進來,轉身關上窗戶,小聲道,“事情是竹姨娘做的,老夫人睜隻眼閉隻眼山水推舟罷了,聞媽媽留在京裏就是為了查真相,誰也沒料到,太太一離開就是十年。”

竹姨娘,寧櫻想起那個笑容收斂的女子,她慫恿月姨娘和黃氏爭鬥,自己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竹姨娘差點就成為寧伯瑾的正妻了,可惜,竹姨娘出身不好,寧伯瑾風流成性,在外染指了官家女子,最終不得不娶回家平息這事,竹姨娘暗地做了手腳,依然沒能阻止對方進門,一輩子,竹姨娘都隻是寧伯瑾的小妾,沒有資格站在寧伯瑾身後參加那些重要的場合。

“竹姨娘的事情不著急,吳媽媽,娘是不是叫父親打聽清寧侯世子的事兒?方才她支開我就是想說呢,我娘不欲我摻和,我聽她的話,她心裏覺得虧欠姐姐,想要彌補,吳媽媽覺得姐姐心裏怎麼想的?”南山寺的相處,寧靜芸不可能看不清程雲潤本性,加之寧靜芸冷落柔蘭,寧櫻猜測,南山寺,程雲潤被美色迷惑,與柔蘭眉來眼去,寧靜芸對柔蘭存了記恨,故而有幾日不讓柔蘭跟著的,由此可見,寧靜芸知道程雲潤好色卻不動聲色,何嚐不是中意這門親事,隱忍不發。

吳媽媽麵上不自然,黃氏掏心掏肺的對寧靜芸,然而這次的事情來看,寧靜芸對黃氏並無對親生母親的親昵,心裏防備甚重,不過,要她說寧靜芸的壞話,她說不出口,斟酌道,“五小姐年紀小,不懂太太的難處,有朝一日,她會明白的,太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寧櫻沒吭聲,她從吳媽媽語氣裏聽得出來,黃氏堅定不移的想要退掉清寧侯府的這門親事,即使被寧靜芸怨恨,想了想,她湊到吳媽媽耳朵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她語速慢,每當停頓時便能看吳媽媽略微渾濁的瞳仁不斷收縮,到最後,吳媽媽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管她心裏什麼想法,娘為了她好,不該得她的怨恨,吳媽媽,我娘不想我知道得太多,我不想她失望,你知道怎麼做的吧?”寧櫻麵上恢複了正常,咧著嘴,笑得天真無害,吳媽媽被她的笑晃了神,半晌才回過神,手顫抖的握著寧櫻,眼眶盈盈閃著淚花,欣慰道,“老奴明白,小姐,您......算了,您心裏清楚,老奴說什麼都無用,您這樣,太太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寧櫻笑得溫婉,“吳媽媽從小看著櫻娘長大,櫻娘的本事都是跟吳媽媽學的。”

吳媽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喃喃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吳媽媽年紀大了,往後,凡事都要小姐拿主意才是。”

寧櫻讓金桂送吳媽媽出門,吩咐門口的丫鬟去廚房盛碗燕窩粥來,她不愛燕窩,不過偶爾吃吃也不錯,丫鬟為難,燕窩珍貴,廚房不是每天都有的,寧櫻麵色微冷,指使一側的銀桂道,“銀桂,你去,和廚娘說,我長這麼大沒吃過燕窩。”

銀桂和金桂自小一塊長大,這些日子多少清楚主子的性子,福身道,“奴婢這就去。”半個時辰後,銀桂才從外邊回來,身後跟著幾人,有端盤子的丫鬟,有府裏的管家,管家身後跟著兩個婆子,“老爺說庫房燕窩多,差老奴給六小姐送些過來,往後,您想吃了,提前去廚房知會聲即可。”

寧櫻淡淡應下,吩咐聞媽媽將燕窩收起來,待人走後問銀桂才知,廚房的確熬了燕窩粥,不過是給寧靜芳和寧靜芸熬的,她忽然要吃燕窩,廚房拿不出來,老爺聽說這事,吩咐人將寧靜芳和寧靜芸的勻了些出來給她,寧櫻想,她們估計是怕自己鬧,賞梅宴在即,鬧出點不好的名聲,不是叫人貽笑大方?寧國忠丟不起這個臉,隻有先遷就她,事後再算賬,大戶人家,向來喜歡如此應付人。

心安理得收了燕窩,寧櫻嚐了幾口,味道算不得好,至少不是她喜歡的,一碗燕窩見底,外邊有丫鬟說老夫人有請,想來是她不去賞梅宴的消息傳到榮溪園,老夫人以為她使性子,叫她過去訓斥,寧櫻慢吞吞的揚手,“等會,我回屋換身衣衫。”

布莊的事情後,秦氏跟著柳氏掌家,換了家布莊,又各自做了兩身衣衫,寧櫻身材勻稱,黃氏為她選的顏色,多是偏紅色,說是襯得皮膚紅潤,她隨意在衣櫃挑了件去年的衣衫穿在身上,她個子長得快,去年的衣衫穿在身上袖子有些短了,泛舊的衣衫顏色和有條不紊的發髻格格不入,聞媽媽進屋,見她站在銅鏡前,提著衣角左右轉圈,擰眉道,“小姐怎又想起穿這身衣衫了,去年的衣衫短了,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