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情冷暖(1 / 3)

寧櫻神色微斂, 側過身, 不著痕跡觀察著眾人反應, 冷笑不止, 有好處時人人想沾光, 落了空, 人人看不起, 外人口中的大戶人家,不過爾爾。她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微微一笑道, “多謝二伯母了,天兒早著,我與彤妹妹隨意逛逛, 不麻煩堂哥了, 畢竟,還有五姐姐, 七妹妹作陪呢。”

寧靜芸麵露失落, 聞言,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沒有否認, 身形略微僵硬的愣在原地, 深想覺得自己舉措不妥,沉吟半晌,低眉附和道, “小太醫有公務在身也好, 娘與我和六妹妹一塊吧。”

起初,黃氏不肯一起是怕掃了她們的興致,外人不在,黃氏不用顧忌誰,說完這句,寧靜芸好似為自己折身回來找著了借口,行至黃氏桌邊,伸手扶黃氏起身。

寧靜芸反應得快,沒丟臉,寧靜芳則不同,她低聲下氣本就是為了討好小太醫,一雪前恥,小太醫不去,她立即變了臉色,濃妝豔抹的嘴角輕輕顫動,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六姐姐,方才是不是以為我上趕著巴結討好你,心裏竊喜著?”寧靜芳回想寧櫻看她的眼神,興味的眼神裏明顯帶著嘲笑,心念一轉,她學著寧櫻,微挑著眉道,“怎麼辦,小太醫好像不去了,六姐姐心裏是不是很難受?”

寧櫻莞爾,臉上笑靨如花,麵似晚霞,“我心裏不難受,隻是,有的人心裏怕是不好受吧,好好的,希望落空,還得一整天與不喜歡的人湊一堆,看人臉色,想到這個,我心裏高興著呢。”

寧靜芳頓時臉色鐵青,“你說誰不好受?”

寧櫻笑得更甚,“誰應我說誰。”

“寧小六,你別欺人太甚。”寧靜芳被寧櫻當眾拆穿心思,麵色緋紅,但看寧櫻眼裏滿是促狹,愈發覺得她在嘲笑自己癩□□想吃天鵝肉,配不上小太醫,氣血上湧,她提著裙擺,怒氣衝衝奔向寧櫻,聲音嘶啞,“寧小六,你欺人太甚。”

寧靜芳自幼被柳氏捧手心裏寵著,寧櫻回來前,她都是寧府最受寵的七小姐,寧櫻回來後,她諸事不順,心裏壓著火沒出撒呢,昨日在薛府丟了臉,她恨不得死了才好,偏偏麵上不得不忍著,就因為寧櫻和小太醫關係好,寧府上上下下都得退讓,從小到大,她何時在人前諂媚過?寧櫻看她的笑話不說,如今又諷刺挖苦她。

怒火中燒,寧靜芳狠狠朝寧櫻撲去,濃妝豔抹的麵容露出猙獰之色。

寧櫻牽著寧靜彤,眼疾腳快躲開了寧靜芳的身子,卻被她伸手抱個滿懷,身子直直摔在地上,寧靜芳就跟瘋了似的扯著她頭發,用力亂抓一通。

要知道,寧櫻最在意的便是她一頭濃黑的秀發,頭皮發疼,疼得她眼裏漾起了淚花,“寧靜芳,大過年的,你發什麼瘋?”

“我打你,叫你欺負我。”寧靜芳魔怔似的,手拽著寧櫻一撮發髻不肯鬆,鬢角的花鈿掉落在地,碎裂開來,寧櫻側臉著地,被花鈿刺了下,臉上一陣刺痛,她咬咬牙,回頭,手抱著寧櫻身子,腳往上一抬搭在寧靜芳身上,身子往上一踢騎在寧靜芳身上,兩耳光扇了下去。

速度發生得快,亭子裏的人皆沒回過神。

寧櫻身側的金桂先回神,彎下腰,拉過寧靜芳的手,大力的將寧櫻發髻解救出來,她手裏使了蠻勁疼得寧靜芳大叫聲,拳打腳踢,一時之間,三人滾做一團。

柳氏也反應過來,驚呼道,“來人,快將六小姐七小姐拉開。”

寧國忠豎眉,一手重重的拍向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聲音如轟雷貫耳,肅穆威嚴,“好,真是好,姐妹互不相讓,你死我活,害怕寧府的臉沒丟完是不是?”

桌上茶杯晃動,啪的聲掉落在地,摔成碎片,亭子裏,頓時寂靜無聲,丫鬟婆子們個個噤若寒蟬,寧靜芳身子一縮,害怕起來,寧國忠不苟言笑,甚少過問後宅之事,發起火,闔府上下沒有不怕的,她此時才清楚自己犯了怎樣的錯,停止動作,驚慌不已要推開寧櫻要爬起來。

寧櫻哪肯?對寧國忠的話充耳不聞,手滑至寧靜芳頭頂,狠狠拽了一把寧靜芳的頭發,她發髻鬆垮,衣衫不整的坐在寧靜芳身上,下手狠毒,疼得寧靜芳啊啊叫出了聲。

寧國忠麵色一沉,抓起桌上的盤子扔了出去,“還要動手是不是?”

寧櫻不解氣,又扇了寧靜芳一耳光才停下,身子一轉,伸出手要金桂扶她起來,金桂手裏握著她被寧靜芳拽落的一撮頭發,寧櫻拿在手裏,目光淬毒的瞪了寧靜芳一眼,又伸腿踢了寧靜芳一腳才看向亭子,望著自己少了的一撮頭發,眼眶發熱,極力忍著不掉淚,還得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慌不忙邊整理自己衣衫邊道,“祖父說得對,像七妹妹這種品行,是該好好教養了,規矩差丟人現眼是小事,可要像今日打我這樣打了外邊的貴人,那可是要對簿公堂的。”

柳氏氣得嘴都歪了,“小六慣會倒打一耙,真當我們是眼瞎的不?靜芳沒怎樣你呢,倒是你,毫不猶豫扇了三個耳光,孔融四歲知道讓梨,你不謙讓姐妹就算了,竟朝比自己小的妹妹動手......”柳氏擦了擦眼角,快速上前扶著還處在震驚中的寧靜芳起身,見她麵頰通紅,漸漸有腫的趨勢,沉穩如她也變了臉色,質問黃氏道,“三弟妹瞧瞧靜芳的臉,之後如何出門見人?”

知曉有人撐腰,寧靜芳哇的聲大哭出來,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淚如泉湧,哭聲震天,寧國忠擰眉,莊嚴的麵上滑過不耐。

金桂替寧櫻整理妝容,撩開寧櫻鬢角的頭發,才見著,寧櫻臉上劃傷了道口子,血順著傷口流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格外顯眼,“小姐,您臉受傷了。”

說著,拉過寧櫻,讓柳氏自己瞧,柳氏撇嘴,不出聲了。女為悅己者容,如果寧櫻毀了容,往後的親事就難了,也算為寧靜芳報了仇,擔心寧靜芳臉受了傷,拉著她細細檢查起來,偏袒之意甚重。

黃氏沉默不言,垂目,緩緩走了過去,寧櫻這會兒也覺得傷口有些疼了,手碰了碰,疼得她皺起了眉頭,嘴上故作輕鬆的安慰黃氏道,“娘,我沒事。”

黃氏見她眼裏含著淚花,極力忍著不落淚,鼻尖都紅了,扭頭反駁柳氏道,“事情如何起的,大嫂也見著了,靜芳六歲啟蒙,有夫子教她琴棋書畫,禮義廉恥,《女戒》《孝經》倒背如流,結果長幼不分動手打人,完了將事情推到姐姐頭上,大嫂你出身書香世家,你與我說說,靜芳做得對還是不對。”

“一府姐妹就該互相幫襯,三弟妹也瞧見小六目中無人的樣子了,真當有薛府做靠山,在府裏耀武揚威刁蠻任性,靜芳年紀小,被小六冷嘲熱諷難免沉不住氣,她做姐姐的本該胸襟寬廣多包容,靜芳做錯了,稟明母親與我,我自會訓斥靜芳。”

“大伯母。”寧櫻低低喊了聲,聲音低若蚊吟道,“你的意思是七妹妹要打我,我就該任由她打,完事了再稟明您,請您為我主持公道?”

柳氏眉頭緊皺,心虛的點了點頭,正欲繼續為寧靜芳說兩句話,但看寧櫻一腳踢了過來,正中寧靜芳屁股,力道大,她抱著寧靜芳,差點跟著寧靜芳摔了一跤,抬眸,怒氣衝衝瞪著寧櫻,語聲冰冷,“你做什麼?”

“我先打她一頓,再讓我娘訓斥我兩句好了,大伯母話裏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寧櫻頭皮還疼著,一早的好心情全沒了,想著自己沒了的頭發,氣得紅了眼,掙開金桂,意欲再補兩腳,否則,難解她心頭之恨。

“小六,你做什麼,真以為拿你沒法子是不是?”寧國忠積威甚重,這會兒已到盛怒的邊緣,“金順,將兩人帶去祠堂,請家法,小小年紀不學好,倒是學會窩裏橫了,對自家姐妹拳腳相加,這種不仁不義不孝的子孫要來何用?”

一時之間,院裏鴉雀無聲,寧靜芳嚇得止住了哭聲,在柳氏懷裏瑟瑟發抖,從來聽說府裏的少爺挨家法的,小姐還是頭回,傳出去,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寧櫻順了順發,撿起地上碎裂的花鈿交給金桂,旁若無人道,“收著,問問哪兒可以修複。”她聲音不高不低,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換做平日,寧國忠皺眉的話,大家大氣都不敢出,實在沒看出來,這六小姐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兒了還在意弄碎的花鈿,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知為何,秦氏笑出了聲,看寧伯信倪她一眼,不讚同她這會兒出聲,大房與三房的事兒,他們插手不合適,說不準還會左右不討好,何苦呢。

秦氏不覺得害怕,反而膽子大了起來,“父親,您別氣,大年三十,讓小六小七鬧鬧也好,喜慶,而且,小孩子打架本就是這樣,像成昭成德兄弟,親兄弟小時候那會也沒少鬧過,何況是小六小七,兩人年歲相同,做事衝動了些在所難免,隻是,小六是什麼性子府裏的人都清楚,小七平日斯斯文文的,沒想著下手這般重,您瞧瞧,小六白皙的臉蛋傷了一道口子呢......”

聽著前邊,都以為秦氏勸寧國忠別生氣,話到後邊漸漸變了味兒,秦氏語氣明顯偏向寧櫻,柳氏斂目,眼裏閃過幽光,沒吭聲。

“站著還不動,我說的話是不是不聽了?”

金順不敢,招手叫來幾個婆子,上前欲拖兩人,這時候,走廊外傳來一道林籟泉韻的男聲,“寧府真是熱鬧,難怪在門口等許久不見有人出來,竟是都來這湊熱鬧了。”

寧國忠眉梢不耐,淩厲的看向來人,隻見譚慎衍一身絳紫色祥雲暗紋金絲直綴,奢華貴氣,俊顏冷峻,清冷的眼眸如出鞘的利箭般鋒利,偏偏,此刻斂了內裏煞氣,似笑非笑的站在走廊上,臉上露出促狹。

寧國忠一震,譚慎衍的身份他當然不陌生,平定邊關軍工顯赫,任刑部侍郎刑部更是如虎添翼,已有超越大理寺的趨向,大理寺少卿看重譚慎衍一身正氣,提過兩次要提攜譚慎衍的事兒,皆被皇上找借口回絕了,黃氏的意思,怕是想讓譚慎衍任刑部尚書,管理刑部事宜,畢竟,那樣的話,刑部上下算是徹底落在譚慎衍手裏了。

心思轉念間,寧國忠收了臉上的怒氣,“譚侍郎怎麼來了?”譚慎衍不愛與朝廷官員打交道,除非,刑部辦事的時候,念及此,寧國忠心口一顫,在朝為官,私底下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如果譚慎衍是衝著那些見不得台麵的事兒而來,寧府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