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背黑鍋的(1 / 3)

他眸色微斂, 骨節分明的手漫不經心整理著鑲金邊的衣袖, 神色不明, 許久, 眉梢恢複了清冷, 再看向角落裏的四方桌上, 臉上露出了抹了然。

親姐妹, 如果寧靜芸能照拂黃氏些,寧櫻心裏該是感激她的,以寧靜芸的手腕, 寧府發生了什麼大致是清楚的吧,寧櫻一輩子對在意的便是黃氏,結果黃氏鬱鬱而終, 寧靜芸在夫家過得風生水起, 苟誌在朝堂嶄露頭角,有了作為, 她從沒和寧櫻往來過, 說恩斷義絕也不為過, 這輩子, 寧櫻不可能對她心無芥蒂, 隻不過是寧櫻孝順, 礙於黃氏隱忍不發。

苟誌沉穩,誌存高遠,這樣子的人, 寧櫻這等忘恩負義的, 確實配不上......

薛墨舞文弄墨吟詩作對無甚興趣,側目打量身側的寧櫻,見她的視線落在落在角落裏的四方桌上,白皙秀麗的臉頰劃過一抹異樣,循著她的視線,他跟著望了過去,男子衣著樸實,下顎微緊,相貌平平,一眼看不出出彩的地方,多看兩眼才發現他平靜無波的眸子流光溢彩,給整張臉平添了幾分儒雅的氣韻,薛墨暗暗將其與譚慎衍比較,遺憾的搖了搖頭,出身,容貌,家世,心機,比譚慎衍差遠了,哪怕明年高中狀元,十年內皆不是譚慎衍的對手。

“櫻娘聽得懂他們念什麼嗎?”薛墨見她看得出神,不由得說話轉移寧櫻的注意,譚慎衍心思霸道,寧櫻盯著誰瞧便是給誰惹麻煩,薛墨嚐過苦頭,不想那男子遭了同樣的罪。

有種報複,是喜歡,寧櫻不會懂......

看寧櫻怔怔的扭過頭,薛墨善意的笑了笑,他清楚寧櫻的能耐,認識些字,品詩是沒那本事的,譚慎衍對寧櫻上心,作朋友的,自然要多幫襯,幫襯之餘,查寧櫻的底細免不了,莊子日子清苦,黃氏手頭拮據,而寧府對她不聞不問,到了啟蒙的年紀沒有夫子教導,念書認字是回京後,算起來不過三個月光景,即使有寧伯瑾指點,也不可能比得過從小耳濡目染的勳貴小姐,看寧櫻似有挫敗,薛墨抿唇,寬慰道,“不懂沒什麼,我們去樓上,會有人與你講解。”

話完,朝大紅色牆柱下的小二招手,能在大堂當差,都是個有眼力,機警的,小二雖沒見過薛墨和譚慎衍,但看兩人氣度不凡,不敢小覷,舔著笑,躬身作揖道,“不知爺有什麼吩咐?”煙喜樓年年都有人賽詩,從寒門小戶到皇親國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前者有的人地位低,即使想湊熱鬧也在這煙喜樓訂不到位子,至於皇親國戚,礙於矜持多去竹喜樓,不會光明正大來這邊湊熱鬧,常與人結伴以掩飾自己的身份,念及此,小二心思微動,態度愈發恭順。

“二樓可有位子?”薛墨抬眉望了眼二樓,紙質的窗戶大敞,時有秀麗的麵容望下來,很快又收回目光,麵色微紅,薛墨不怎麼來這種地兒,可清楚女子臉上的嬌羞為何而來,京裏一年四季舉辦的宴會中,總會促成幾樁親事,聽得多了,他也大致知曉說親的過程,那些時不時探出身子張望的,多半是想在這說門妥帖的親事的。

小二心下為難,每年來這煙喜樓的人數不勝數,哪還有位子?心裏門清,嘴上卻不敢直言回答沒有,得罪了貴人,掌櫃的不會饒過他,他心思轉得快,小心翼翼道,“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二樓有沒有位子小的沒法給個準話,不若爺稍等,待小的去問問?”

小二的話說得含蓄,薛墨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來,位子該是沒了,小二不敢直言得罪才想了這麼個迂回的法子,他不是刁難人的性子,沒了就沒了,擺手正欲說不用,被旁邊的譚慎衍搶了先,“不著急,你上樓找著青岩侯府的雅間,說侯爺在竹喜樓請她們過去,把屋子騰出來。”

譚慎衍聲音不溫不火,聽不出喜怒,不過多年在刑部當值,又上陣殺過敵的緣故,說話時,眉目間隱隱有個獰色,叫人心底發寒,小二低著頭,思忖片刻,琢磨出譚慎衍的身份後,麵露膽顫,聲音囁喏不少,“小的這就去辦。”

薛墨耐人尋味看譚慎衍一眼,“你怎麼知道你後母在這訂了雅間?”

回答他的是譚慎衍上挑的眉眼,嘴角譏諷的笑意,薛墨心思一轉就明白了,他與譚慎衍自幼喪母,照理說該境遇差不多,然而,薛慶平對原配一往情深,多年沒有續弦,不像譚富堂,妻子死後不到一年就娶了繼室,鬧得後宅烏煙瘴氣,小時候,譚慎衍在後母手裏吃過幾次虧,甚至差點沒了命,他這時候還記著呢,要說青岩侯,足智多謀,老奸巨猾,在女色上卻是個糊塗的,胡氏門戶低,姿容一般,且鼠目寸光,唯利是圖,是個登不上台麵的,最喜旁人阿諛奉承,巴結討好,今日來這邊,隻怕也是為了借著自己青岩侯夫人的位子,要大家奉承她。

炫耀顯擺,胡氏生平最喜歡做的事情。

想了想,薛墨隻覺得薛慶平對她們姐弟極好,至少,沒有娶個惡毒的後母回來下毒害他們,見譚慎衍眼神凜冽,輕抿的唇角隱含戾氣,薛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擔憂道,“你這樣,待會被她知道了會不會鬧?”

為啥說胡氏登不上台麵?芝麻大點事兒就跟市井潑婦似的又罵又鬧,生怕京城上下不知曉她潑辣粗鄙的性情,不能丟青岩侯府臉麵似的,若不是青岩侯有幾分本事,就憑著他娶的繼室,青岩侯估計被禦史台那幫人唾沫星子淹死了。

若胡氏隻是登不上台麵就算了,偏偏算計人這塊又有幾分腦子,著實叫人頭疼。

小二去了雅間,向裏邊的夫人遞了話,滿臉恭維之色,得了一袋子賞錢,好話更是順溜的往外冒,守著屋子,待她們出了門,手腳麻利的將屋子收拾一新,這才下樓,與譚慎衍回話,笑容滿麵道,“侍郎爺這邊請。”

寧櫻想到苟誌和寧靜芸,心裏替苟誌不值,苟誌飛黃騰達並未借寧府的風,寧國忠初入內閣,凡事謹慎入微,擔心被人抓住話柄,而寧靜芸又是不情願嫁過去的,寧國忠對孫女婿的事並不在意,寧伯瑾更是不管外邊的事兒,苟誌能升官全是靠著他自己的摸索,這點,寧櫻是佩服他的,苟誌和她有相似的地方,她在寧府,什麼都不懂,做什麼都有問,事情的利弊自己斟酌,府裏的人不會真心實意與她分析形勢,而苟誌,在朝堂摸爬滾打中,栽了跟頭,又慢慢立了起來,故而,她不想苟誌娶寧櫻了。

娶妻當娶賢,即使對方性子彪悍夫妻間也該和諧相處,寧靜芸眉目間盡是高人一等的優越,苟誌與她站在一起,像是千金小姐與忠厚管家,格格不入,她心裏想著事兒,心不在焉的跟在薛墨身後,如今,要想破壞兩人的親事談何容易?寧伯瑾回去了,黃氏卻是暗處盯著苟誌一舉一動,想到這裏,她後悔了,當日黃氏拿出他的畫像不該多言的,若是因為她的那兩句話黃氏對苟誌上了心,倒是她害了人家,寧靜芸好高騖遠,心思活絡,豈會屈身於寒門小戶,勉強於她,最後的結果是害了清白之人。

屋裏被收拾過了,不過殘存著小姐的脂粉香,寧櫻蹙了蹙眉,不置一詞,這時候,下邊傳來一道清新朗潤的男聲,寧櫻看寧靜芸好奇的探出頭朝下邊張望,她臨窗而坐,望著苟誌不卑不亢的神色,心思複雜。

薛墨與譚慎衍也好奇的望了過去,因著寧櫻的目光,薛墨在男子吟詩時聽得格外用心,完了,評價道,“明年,他該是榜上有名了。”

譚慎衍不吭聲,接過小二送過來的茶壺,嗅了嗅茶香,吩咐道,“打壺開水來即可。”寧櫻不喜歡喝茶,好的差的,她都不愛,說有股淡淡的苦味,上輩子,她見著黃氏藥不離嘴,黃氏去後,她身子也不好了,整天拿藥吊著,生活如此淒苦,整天飲茶,不是更叫人覺得心酸嗎?寧櫻不愛喝茶,苦瓜黃連類的更是不喜。

他都記著。

小二頷首,端著茶杯退下,薛墨瞅了眼心情不太明朗的譚慎衍,小聲道,“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他覺得此人氣度不凡,眉眼有神采,卻不過分張揚,拿捏得剛剛好,不如方才那名男子容易吸引眼球,有些時候,低調活得更久,年年科考前,京中都會出幾條人命,死的都是可造之材,隱忍蟄伏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沒,他學富五車,文采斐然,出人頭地乃早晚的事兒,你倒是有眼力。”譚慎衍並未認真打量那名男子隻憑借著一首詩就知他將來大有出息,薛墨想,或許這就是為官之人的敏銳吧。

不過,那名男子的詩並未引來強烈的掌聲,可能與容貌有關,比起方才那位,他的容貌太過平淡了是,薛墨看寧櫻望著樓下若有所思,不由得好奇,“看櫻娘頻頻盯著他瞧,可是見過他?”

寧櫻一怔,嘴角緩緩笑開,模棱兩可道,“路上遇著過一次,方才見著覺得眼熟,直到看清他手裏的狼毫筆才恍然大悟,他,看起來就是個有前程的。”

“原來如此。”薛墨沒有多想,那人穿著樸實,渾身書卷之氣甚重,一麵後的確會有些印象,還以為寧櫻對那人生出好感,不想烏龍一場。

不知為何,他心裏竟有點失落,雖譚慎衍吃醋的後果太過恐怖,偶爾能叫譚慎衍吃癟也算人間幸事。這一刻,完全忘記方才極力為男子遮掩的行徑了。

樓下氣氛熱烈,詩詞或慷慨豪邁或含蓄婉約,皆引來一大幫人議論,文人墨士的較量怕就是這般了,唇槍舌戰,刀光劍影,為了議論出今年詩魁,爭論得麵紅耳赤,半點沒有文人的儒雅之氣。

不一會兒,金桂回來了,幹係重大,她顧不得通傳,徑直走了進來,寧櫻觀她眉眼有憂色,隻怕寧府發生了大事,站起身,落落大方走向金桂,金桂會意,壓抑著臉上的情緒,與薛墨和譚慎衍見禮,之後跟著她的腳步,入了旁邊的茶室,臉上焦慮不已,“小姐,七小姐出事了,她在祠堂抄寫《弟子規》,不知誰闖入祠堂,剪了她的頭發,且在她臉上劃了兩道口子,大爺二爺三爺都回了。”

金桂問的是二夫人秦氏身邊的丫鬟,柳氏與柳家嫂子一起,這會還沒得到消息,乍聽這事兒,金桂以為是寧櫻做的,畢竟,早上,寧靜芳才與寧櫻打了一架,拔掉寧櫻好些根頭發,然而,寧櫻好好的出了門,□□乏術,哪會留在府裏對付寧靜芳?

寧櫻眼神微詫,狐疑道,“七小姐被人劃傷了?”

金桂點頭,她問的是柳氏身邊的明蘭,明蘭與她不同,她是小時候被賣到寧府的,而明蘭是秦氏的陪嫁,甚得秦氏信任,早上秦氏便在寧櫻和寧靜芳之間做了選擇,秦氏有意親近三房,明蘭該是得了秦氏的指使,故意透給她的,起初,她問寧成昭身邊的小廝,個個三緘其口不肯多言,若非遇著明蘭,一時半會還打聽不出寧府發生的事兒。

“小姐,您說會不會是太太......”黃氏最是在意寧櫻,平日舍不得說一句重話,而且,她在府裏,沒少聽黃氏嫁進寧府時的事兒,三爺性子溫吞,凡事瞻前顧後,不求上進,太太進門後逼著他讀書考取功名,跟嚴厲的夫子沒什麼兩樣,三爺與她鬧,太太二話不說揍了三爺兩頓,打得三爺沒了脾氣,專心念書,竟也考中了,那時候的三爺心有怨懟,卻未說過什麼在老夫人跟前也不敢亂說,院子裏的姨娘更是被太太壓製得死死的,待五小姐出生,姨娘們才傳出懷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