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親事成局(1 / 3)

寧靜芸不認為是自己小肚雞腸, 寧櫻骨子裏透著對她的不喜, 平日在黃氏跟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 背過身, 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 對她說話也陰陽怪氣, 好似自己與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不知寧櫻對自己的仇恨從何而來,就像自己也不知為何,心裏就是討厭黃氏一樣。

苟誌, 說不準是寧櫻為了報複她,故意塞給她的,念及此, 寧靜芸眼神冷了下來, 目光淬毒的盯著寧櫻,恨不得剜她一塊肉下來。

寧櫻麵不改色, 墨黑的眼眸波瀾不驚, 她討厭寧靜芸不假, 贈人姻緣的事兒她隻怕有心無力, 沒想到寧靜芸會懷疑她從中作梗, 嘴角揚起輕蔑的笑, 拉過桌上的花籃,聲音沉靜如水,“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要和人串通的話, 這會你該在清寧侯府後宅而不是這。”她提著花籃,喚金桂進屋,眉梢含笑道,“摘幾株臘梅插籃子裏。”

籃子是昨日淘來的,樣式新穎,近日書閣的梅花開得正豔,摘來插籃子裏更會叫人賞心悅目,想著,她心情好了不少。

寧櫻將籃子遞給金桂,想起一件事來,小聲叮囑道,“別叫父親身邊的人瞧見了。”寧伯瑾是愛花之人,摘花的是事情傳到他耳朵裏,難免會不喜,重則責罰他身邊的下人,輕則自己關在屋裏悶悶不樂,不管何種結果,免不了在她耳朵邊念叨,為了耳根子清淨,讓金桂小心些沒錯。

金桂雙手接過籃子,點頭應下,眼角掃過眼桌前不太高興的寧靜芸,麵有遲疑,她走了屋子裏沒人,寧靜芸要是欺負寧櫻的話,幫襯的人都沒有,有昨天寧靜芳動手的事情在前,金桂懸著心不敢讓寧櫻和寧靜芸獨處。

“我與五小姐說說話,出去把門捎上。”寧靜芸多疑,有的事不坦誠不公,寧櫻心裏不快,她忍她許久了。

金桂看寧櫻臉色又冷了,不敢再多說,寧櫻待身邊的人好,然而生氣時卻叫人膽戰心驚,聞媽媽都勸不住,如花似玉的年紀,眼裏常常流露出看盡世態炎涼的淡漠,金桂敬重這個主子,心裏卻也存著懼意,出門時,順手關上了屋門,叮囑說門側的丫鬟別進屋的打擾寧櫻她們說話。

自家小姐與五小姐不對付,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了,平日小姐壓著情緒不外露,待會就不好說了,不打擾是對的。

“你後邊有薛府撐腰,摘花還怕父親知曉?”寧靜芸拉開椅子坐下,青綠色的裙子拂過扶手,動作優雅,容貌端莊,可紅唇微啟時,語氣盡含嘲諷。

寧櫻抬手摩挲著平滑的桌麵,眼底不帶一絲情緒,“你犯不著冷嘲熱諷,你和苟家的這門親事,我與你一樣不讚同,知道為什麼嗎?”譏誚的目光陡然嚴肅,瀲灩的杏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同仇敵愾,寧靜芸蹙了蹙眉,抬頭望著她,隻聽寧櫻不重不輕道,“他正直穩重,來日前途無限,娶了你,後宅不寧,你如何配得上?”

聽她語氣夾雜著濃濃的厭惡,寧靜芸眉頭緊鎖,抿了抿唇,臉色微白,“如此的話最好,婚姻向來講究門當戶對,哪怕來日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也不會多瞧他一眼。”對自己的親事,她心裏有了主意,薛墨是她翻身的機會,她自然不樂意嫁到那種人家,一輩子在京中貴圈中抬不起頭來。

將來富貴榮華她等不起,她迫切需要一門親事,叫她從清寧侯府的退親中揚眉吐氣起來,再者說了,一個貧困潦倒的考生,縱然能高中狀元,也無非去小地方做個芝麻大點的知縣,平步青雲也要好幾年的光景,誰知曉幾年後又會如何?

寧櫻輕哼聲,嘀咕了句眼皮子淺的,抬起頭,冷冷道,“話說完了就回吧,私底下別過來了,相看兩厭的人,在外裝裝姐妹情深,回府就各過各的,互不相幹,別給對方找膈應。”

她語氣冰冷,寧靜芸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甩袖而去,怒不可止。

姐妹兩不歡而散,寧櫻坐在窗下,望著外邊飄零的雪花,陷入了沉思,寧靜芸運氣好投胎在黃氏肚子裏,否則,哪有上輩子的光鮮?

直到迎麵一陣冷風吹來,寧櫻打了個寒顫,吩咐銀桂叫馬房備馬車,她要出門一趟。

苟誌儀表堂堂,娶寧靜芸的確可惜了,心眼是壞的,臉蛋再美都沒用,蛇蠍美人,害人不淺,寧靜芸不肯嫁正好,救了苟誌一回。

隨意挑了件紅色襖子穿在身上,出門時,看銀桂和翠翠守著,翠翠老實本分並沒生出不軌的心思,寧櫻對她,心情難以名狀,“翠翠,你與我一道吧。”

翠翠是二等丫鬟,照理說該常常跟著她,她心有芥蒂,甚少點過她的名,上輩子的翠翠是她推給譚慎衍的,念著翠翠救過她的情分,這一世,她不欠她,隻要翠翠不生出其他心思,她願意一直待她好。

翠翠身子一顫,明顯受寵若驚,寧櫻不喜歡她,她心裏感覺得到,起初時,聞媽媽總指使她做其他事,甚少要她在寧櫻跟前晃,她心裏隱隱有感覺,自己哪兒得罪了寧櫻,而每一次寧櫻看她的目光格外複雜,裏邊夾雜了許多情緒,不是惡意,也不是善意,是一種,她不懂的感情。

她本是不起眼的丫鬟,不是寧櫻回來,說不準寧靜芸不會挑自己來伺候她,與她一起進府的丫鬟,在大房二房當差的都有,三等丫鬟的多,整天做不完的活計,不如她輕鬆,她以為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寧櫻又突然叫她陪同一塊出府。

“小姐.....”一時之間,她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怔怔的望著寧櫻,連規矩都忘了。

銀桂碰了碰她,回屋裏拿出傘撐開遞給翠翠,“你替小姐撐著傘。”

翠翠回過神,雙手竟有些顫抖,寧櫻歎氣,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約莫是自己冷淡得太過明顯,突然叫翠翠,才讓她這般激動。

“走吧。”寧櫻想,時過境遷,她該試著相信身邊的人,相信她們沒有惡意。

走出拱門,碰著攜手而來的黃氏和吳媽媽,梅花色的油紙傘上蓋著薄薄一層雪花,黃氏麵容略微憔悴,眼圈下一片青色,明明,清晨都沒這般疲憊,多久的時辰?好似一宿沒睡似的,寧櫻一怔,看吳媽媽衝她搖頭,心知是吳媽媽將黃氏叫過來的,她與寧靜芸感情不好,當著外人的麵做戲維持姐妹情深,私底下關係如何,吳媽媽是清楚的,黃氏想她與寧靜芸親近,然而她做不到,停下腳步,理了理略顯褶皺的衣角,臉上漾起笑,笑吟吟道,“娘怎麼這會過來了?”

黃氏無奈,兩女兒不對付,她心裏不當回事,以為血濃於水,寧櫻和寧靜芸分開久了感情淡,往後就好,平時兩個女兒的波濤暗湧隻當看不見,吳媽媽回來與她說寧櫻和寧靜芸約莫會吵起來她才意識到,兩人關係竟如此不好,得知寧靜芸怒氣衝衝走了,寧櫻叫人備馬車準備出門,她放不下,才準備過來瞧瞧。

“冰天雪地的,你出門做什麼?”黃氏大步上前,皺著眉頭,溫煦的問道。

昨天夜裏,寧伯瑾出門前她叮囑過他,寧靜芸的親事再問問苟家的意思,沒意見的話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科考後成親,也算叫苟誌心裏有個數,同樣,她們心裏也有個準備。她在煙喜樓見著苟誌就中意他當女婿,寧靜芸從小到大性子有些偏激,苟誌五官周正,進退有度,能屈能伸,是個不拘小節的,兩人成了親,若寧靜芸鬧,苟誌會讓著她,為女兒考慮得周全,誰知最後寧靜芸不答應,說寧死不嫁,還將事情怪到寧櫻身上,認為寧櫻在外邊隨意找了個人引她上鉤,黃氏心裏難受,她看著寧櫻長大,寧櫻哪是卑鄙之人,何況還將矛頭對準自己的姐姐?

對寧靜芸,黃氏不免覺得失望,同時又深深後悔自責,當初,不該將她留在府裏,任由老夫人將她養歪了。

寧櫻拿過翠翠手裏的傘,慢慢走了過去,臉上笑意不減道,“隨便出門走走,娘怎麼有空過來了?”

“你姐姐性子偏激,自恃身份,嫌棄苟家地位低,心裏不樂意,她心裏氣的是娘,如果和你說了什麼,你別放在心上。”黃氏執起女兒的手,細細解釋,“苟家這門親事我和你父親覺得沒問題,你姐姐一時半會想不開,往後就好了。”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靜芸年紀小,隻看到眼前的繁華,府裏前邊也有出嫁的嫡女,大房的寧靜雅,長房嫡女,嫁的不是顯赫人家,身份不算高,但日子過得不錯,老夫人真要是為寧靜芸好,不會尋著門家世好的就把親事定下,該好好考察對方的品行才是,清寧侯府那種人家,寧靜芸嫁過去,也是遭罪,寧靜芸看不清利害不要緊,不聽她的勸不要緊,日久見人心,她心裏會明白的。

寧櫻心裏不痛快,反駁道,“娘為了姐姐著想,可曾想過苟誌,苟誌性子沉穩內斂,是個有抱負的,明年科考會大有作為,娶了姐姐,家宅不寧,不是白白受其連累嗎?”寧櫻心裏對寧靜芸成見深,苟誌家世清白,前程似錦,眼下窘境不過暫時的,會飛黃騰達,官運亨通,娶寧靜芸不是明智之舉,而且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想寧靜芸日子順遂,整日頂著張端莊持重的臉炫耀顯擺,想著寧靜芸可能春風得意她心裏便堵得厲害,當她自私好了。

黃氏哭笑不得,拉著她往桃園走,緩緩道,“你姐姐不是認死理的,嫁了人,看見對方的好,自然會安安心心過日子,陪娘回屋坐坐,別使性子。”黃氏雖不知寧櫻出門要去哪兒,不過跟寧靜芸的親事有關就是了,寧櫻年紀小,有的事兒哪是她該過問的?忍不住勸寧櫻道,“你姐姐的事兒有我和你父親,你不用過問,她眼下想不通透,慢慢就好了,至於你說的苟誌,不管將來如何,我與你父親定下這門親事就不會反悔,往後寧府是他的嶽家,有寧府在背後當靠山,他才有機會嶄露頭角,他看得清利弊。”

此時,金桂提著一籃子梅花回來,嬌豔欲滴,甚是喜人,黃氏故意轉開了話,“花兒開得不錯,哪兒摘的?”

寧櫻收回目光,問黃氏寧靜芸對親事的看法,黃氏歎了口氣,一五一十說了。

寧靜芸的態度和上輩子差不多,得知是位窮困潦倒,無功名在身的寒士,看不起這門親,鬧騰得厲害,加之退親之事,和黃氏反目成仇,黃氏身子不好,凡事想著她,她不體諒就罷了,看親事沒有回旋的餘地後,獅子大開口要了許多嫁妝,幾乎將黃氏陪嫁的庫房搬空了,輪到譚慎衍與她定親,黃氏命吳媽媽整理庫房剩餘的留給她,看著剩下不多的東西,黃氏難受了好幾日,一碗水沒端平,覺得留給她的東西太少了。

那時候,黃氏躺在床上,臉色枯黃,消瘦的身子風就能將她吹走似的,氣若遊絲的對她說道,“娘對不起你,你跟著我本就吃了許多苦,如今娘連像樣的嫁妝都不能給你,是娘沒用。”說這話的時候,黃氏望著床頭的簾帳,空洞的眼裏閃過許多情緒,說了許多寧靜芸小時候的事兒,最後一句是,“櫻娘,你懂事,別怨她,她被你祖母養歪了,娘知曉,她心地善良,隻是暫時被蒙蔽的心罷了。”

到死的時候,黃氏都想見見她心中那個心地善良的大女兒,然而,到她出殯,她的大女兒才不情不願回來,轉了圈就回了,態度冷漠得叫人發指。

也就是那時候,她與寧靜芸徹底斷絕了往來,每次從外人口中聽到關於她的消息,她都淡淡一笑,不願意承認,她是她的妹妹。

如今想來,明知是上輩子的事兒,寧櫻仍然紅了眼眶,轉過身,掩飾住眼底的濕意,勉強笑道,“娘別與父親說,去書閣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