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雙哦(1 / 3)

黃氏聽後怔了許久, 寧櫻打小養在她身邊, 性子良善, 愛憎分明, 兩姐妹不對付, 她心裏認為寧靜芸的不對多些, 寧櫻年紀小, 不會主動和人交惡,定是寧靜芸眼裏流露出鄙視和疏離,寧櫻才不願和她親近, 長幼有序,敬老愛幼,寧靜芸為長姐沒有顧及下邊的妹妹, 姐妹兩才鬧得劍拔弩張。

吳媽媽見她麵露沉吟, 識趣的沒有多說,要把寧靜芸從清寧侯府弄出來並非想得那般容易, 離開的時候毅然決然, 出了事兒, 還是要找黃氏幫忙, 吳媽媽想, 同樣的事情, 若是寧櫻選擇與人做妾,不管遇著怎樣的麻煩,寧櫻都不會告訴黃氏讓黃氏擔心, 自己選擇的路再苦再難也要自己走完, 寧櫻心性堅韌,不會做出中途反悔,拖累家人的事情來。

她想得明白,卻不敢拿這些話戳黃氏的心窩子,寧靜芸自私貪婪在黃氏來看是老夫人故意為之,說來說去,少不得又要將事情引到十年前,吳媽媽不願意再提及那些往事惹黃氏傷心。

寧伯瑾不在府裏,三房的妾室安靜下來,月姨娘整日往梧桐院跑,月姨娘的意思是寧伯瑾不在,她們要一團和氣的過日子,不讓寧伯瑾擔心,說起寧伯瑾在外沒個人伺候,月姨娘就忍不住哭,她進門後,寧伯瑾還沒像這次這般出過遠門,平日偶爾會夜不歸家,好在人是在京城,月姨娘心裏踏實,哪像眼下,離得遠,出了事兒,寧伯瑾也不可能立刻回來。

念及此,月姨娘小心翼翼了很多,早晚都去梧桐院給黃氏請安,在寧伯瑾的一眾姨娘中,月姨娘生得最好看,腦子卻也是最單純的,不怪黃氏對她好,人心險惡,有的人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扮豬吃老虎,而月姨娘卻屬於狐假虎威,看似恃寵而驕,實則腦子裏沒有多少算計。

當然,月姨娘在黃氏跟前伏低做小,在西廂房卻又是個驕縱的,其他姨娘不敢得罪她。

寧櫻的畫作沒有什麼進展,花瓶的形狀勾勒得有模有樣,著色卻始終不盡人意,赤橙黃綠青藍紫,兩色相混,能產生其他顏色,根據顏料比例不同,顏色有深淺之分,王娘子看她在這塊上停滯不前,便側重教她調色,每日描繪一種顏色,單純的紅色,在王娘子手中,能變換成各式各樣的紅,粉紅,桃紅,玫紅,海棠紅,紫紅,橙紅,暗紅,以紅黃藍為原色,配置成不同的顏色。

王娘子不知從哪來弄來一疊畫好的花瓣畫,或舒展的,或打著卷的,或含苞待放的,王娘子一瓣一瓣著色,由淺入深,從花蕊到花瓣,一朵花,花瓣顏色都不盡相同,看得寧櫻目瞪口呆,暗暗稱奇,眼神鋥亮得黑暗裏的星星,王娘子失笑,“往後你也會這般厲害。”

門外漢看什麼都覺得厲害,待自己會了才知不過爾爾。

得到王娘子的鼓勵,寧櫻愈發下足了功夫,常常坐在書桌前便是一兩個時辰,胸前的衣襟,袖子常常染上墨漬,聞媽媽細心,從箱子裏找了件灰色的織錦,替寧櫻做了件圍裙,讓她畫畫的時候穿,以免弄髒衣衫。寧櫻嘴上應得好好的,穿上嫌熱,動作不利落,不到一個時辰就脫了不肯穿,在她整天搗鼓顏色時,寧靜芸回來了,沒有傳出一點風聲,還是吳媽媽過來找她,向她抱怨寧靜芸不懂感激,寧櫻才知,寧靜芸回來有兩天了,寧國忠對這件事睜隻眼閉隻眼,老夫人手裏沒人,丫鬟婆子不敢多嘴,老夫人還不清楚寧靜芸回家的事兒。

“太太為了五小姐頗費了番心思,不惜自己去清寧侯府把人接回來,五小姐倒好,感謝的話沒有一句不說,冷著臉,像太太欠了她似的,哎,還是我家櫻娘懂事哦。”回京後,吳媽媽便沒直呼過櫻娘了,在莊子上的時候,不管是黃氏還是下邊的管事都喊寧櫻櫻娘,那是蜀州的風俗,再者,樹大招風,黃氏擔心有人綁架拐賣寧櫻,稱櫻娘的話親切些。

寧櫻忍俊不禁,寧靜芸心思壞了,哪是一時半會糾正得過來的,她握著筆,低頭搗鼓著調色盤上的顏色,她下手重,調出來的顏色多偏暗色,且看上去總覺得有點髒,不如王娘子調出來的顏色幹淨。

“娘是不是很難過?”黃氏掏心掏肺對寧靜芸,結果換來寧靜芸的冷漠,換作她,心裏也不會好受。

吳媽媽盯著畫冊上的花兒,顏色是她沒見過的,但絕對不是好看,斂了神,氣呼呼道,“太太心裏能不難受嗎?夏季雨勢凶猛,真有天打五雷轟的話,該讓五小姐嚐嚐苦頭才是。”

約莫是太過氣憤了,吳媽媽不待寧櫻說話便坐在寧櫻身側的凳子上,往回王娘子指導她時坐的地兒,說起黃氏如何把寧靜芸從清寧侯府帶出來的事兒。

程老夫人想和黃氏坦誠布公的聊聊,黃氏赴約時,從外邊買了個身量和寧靜芸差不多的女子,李代桃僵的法子將寧靜芸從清寧侯府弄了出來,那個女子身染重病,活不過一個月了,黃氏給了她一筆銀子,又答應待她死後會安置她的家人,女子才同意。

黃氏和寧靜芸走出清寧侯府便聽說程雲潤屋子著火了,這是黃氏和那個女子達成的協議。

寧靜芸離家出走入侯府為妾,雙方沒有交換庚帖,寧靜芸沒有賣身給清寧侯府,出了清寧侯府的門,清寧侯府的人不敢拿寧靜芸怎麼樣,尤其,大火燒死了人,是程雲潤的“姨娘”,和寧靜芸則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和寧櫻回憶當日的事兒不覺得有什麼,然而當日,吳媽媽整個人都在發抖,她去接的寧靜芸,扶著她出門時生怕被清寧侯府的下人看出端倪,手心盡是汗,好在有驚無險,安安穩穩出了清寧侯府的門,坐上馬車,她讓車夫趕路的嗓音都是啞的,給嚇著了。

結果,救出個白眼狼。

“媽媽你也別生氣了,她這次吃了虧,往後不敢再鬧事了,娘可說怎麼安頓她?”寧府對外宣稱寧靜芸去蜀州養病去了,如今人在寧府,被外人發現,寧府的名聲算是完了。

吳媽媽說道,“太太的意思是送五小姐出京,不過五小姐年紀大,尋思著給五小姐說門京外的親事,這些日子,五小姐被關在落日院,是哪兒都去不了。”

早前老夫人給寧靜芸的人全部被黃氏換掉了,如今落日院都是黃氏的人,想到前往昆州的苟誌,寧靜芸再嫁,身份估計還不如苟誌呢。

人啊,自己不作死就不會死。

寧櫻的筆尖在紫紅色的顏色堆裏左右來回劃了劃,顏料鋪子能買到顏料,可王娘子說那些顏料太過單一,自己調出來的顏色才知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熟悉了顏色,著色的進度才會提起來,她抬著眉,筆在白色顏料中蘸了下,回到調色盤上,吳媽媽湊上前,看紫紅的顏色漸漸變淺,不由得稱讚,“小姐真是厲害,這顏色老奴瞧著好。”

寧櫻笑了笑,她調出來的顏色髒,衣衫上更是混著五顏六色,不像王娘子,話完一幅畫,身上幹幹淨淨的,完全看不出她與一堆顏料打過交道。

吳媽媽不懂繪畫,黃氏小時候也沒學過,看寧櫻畫得專注,便老實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寧櫻聊天。

寧靜芸的親事黃氏想得簡單,辦起來不好做,清寧侯府那邊知曉寧靜芸回來了,鐵定會上門鬧事,而京外的人家黃氏不了解,不敢貿然為寧靜芸說親,寧靜芸的將來,不知會怎樣呢。

陽光通過窗戶灑落一地的炙熱,吳媽媽看寧櫻額頭流了汗,問門口的丫鬟要了張團扇,站在寧櫻身後給她扇風,宣紙上的花兒一瓣一瓣有了顏色,可瞧著分外觸目驚心,看後隻覺得沉悶,“奴婢瞧著這是牡丹吧?”

寧櫻嘴角一抽,說起來,這算是她著色的第一幅畫,初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上色,待淺色上完,心知這幅畫是毀了,頗有破罐子破摔的趨勢,反而大膽起來,花瓣皆是紅色,不過是不知名的紅,紅得厚重,紅得髒......

吳媽媽見寧櫻不回答,又仔細看了兩眼,花兒顏色厚重,其中一兩片花瓣明顯看得出顏料糊成一團,眨眼瞧著不錯,仔細一看,這花怎麼看怎麼覺得......醜......

吳媽媽不忍心打擊寧櫻,強撐著笑臉讚揚道,“小姐,這花的形狀和院子裏的牡丹一模一樣,三爺回來見著了,一定會稱讚的。”吳媽媽心裏對寧伯瑾當年對黃氏落井下石仍然存著膈應,然而她不得不承認,寧伯瑾在字畫上頗有天賦,比寧國忠還厲害,其中有寧伯瑾閑的原因,寧伯瑾自詡為文人墨士,多少有些寄情山水字畫的的情操,寧伯瑾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提及這種附庸風雅的事兒,少不得就會想得到寧伯瑾的認可。

寧櫻擦了擦額頭的汗,扭頭看向角落裏的木盆,冰塊融得差不多了,難怪她覺得熱,寧國忠待她好,她院子裏的冰塊比榮溪園主屋的都多,要知道,老夫人最是怕熱,屋裏的冰塊沒有斷過,今年,她屋裏才是最清爽的。

不知老夫人心裏怎麼罵她呢。

吳媽媽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也瞧見了一盆的水,笑道,“難怪老奴覺得熱,這就讓金桂換冰塊。”

寧櫻笑著道謝,花兒全部著色完畢,剩下的是周圍零零星星的綠葉,她試著自己搗鼓綠色,和吳媽媽說起畫上的牡丹來,牡丹不是她畫的,王娘子教她著色,若讓她畫花,不知拖到什麼時候,拿出來的花兒都是已經畫好的。

吳媽媽一怔,腦子轉得快,當即安慰道,“小姐年紀小,慢慢來,往後就好了,老怒瞧著您也是厲害的了。”

寧櫻知道吳媽媽是安慰她,眉開眼笑的點了點頭,低頭繼續調色。

寧櫻上色第一幅畫要了八天,王娘子嘴上沒有一絲嫌棄,指著顏色重的地方和寧櫻說著色的道理,由淺入深,一層一層,慢慢來,作畫最難的是沉寂下來,這些天她看著寧櫻性子沉穩堅韌,倒是個靜得下心的,雖說寧櫻學畫畫的年紀有些大了,王娘子卻是耐著性子慢慢和寧櫻說,調色上有捷徑,可王娘子希望寧櫻自己琢磨,死記硬背再多,不動手示範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