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寧靜芸番外(1 / 3)

晨光熹微, 刺骨的風呼呼吹著, 寂靜的院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伴著男子低沉的嗓音響起, “你多睡會兒, 我和銅鎖說了, 你懷著身子不便出門, 之後就在院子裏安心養胎,外邊的事兒交給他去辦。”

銅鎖是府裏的管家,辦事圓滑沉穩, 眼瞅著快過年了,正是人情往來的時候,銅鎖出不了差錯。

男子眉目周正, 黝黑的臉透著股冷硬, 床上的女子睜著眼,美目流轉, 閃過一絲不忿, 很快被她掩飾了去, 她翻了個身, 佯裝沒睡醒道, “我和何夫人約好了今日......”

“我會和銅鎖說的。”男子低頭整理領子的手頓了頓, 不由分說將女子的話堵了回去,想起什麼,他默了默, 想說點什麼, 終究止住了。

何家不好招惹又如何,今時今日,寧靜芸怕是不會聽他的話了,說了有何用?

寧靜芸目光左右閃了閃,看苟誌脊背筆直,她不知為何覺得來氣,“你犯不著拐彎抹角下我臉,不就是看上個妾嗎,你要抬她我能攔著你不成?如今我是爹不親娘不愛的,連個靠山都沒有,休了我也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你怕什麼?”寧靜芸轉身朝著裏側,陰陽怪氣說了通,口齒清晰,沒有丁點困意。

苟誌身形一頓,望著床榻的眼神沉了沉,片刻,調轉身,徑直走了出去,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腳步聲漸漸遠去,屋裏卻未恢複安寧。

“金翹,金翹,哪兒去了......”

守門的丫鬟對視一眼,一人推門進屋,一人提著裙擺跑開了,每當夫人心裏不痛快,她們都免不了遭殃,前兩日夫人和爺冷戰後,金翹被夫人罰去做粗使活計了,這會兒在偏院幹活呢。

梳著雙丫髻的丫鬟小心翼翼撩起簾子進屋,如實稟告了金翹近況,末了,忐忑不安道,“夫人,小月去偏院找金翹了,您有事,奴婢也能做。”

丫鬟剛進府沒多久,能進知縣大人府裏伺候是份體麵,被選中了她心底還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運氣好,慢慢才知道,越是官家夫人越不好伺候,尤其眼前的這位。

“她去偏院了?”床上,寧靜芸的聲音帶著絲困惑。

丫鬟跪在地上,聞言,身子瑟縮了下,戰戰巍巍點了點頭,金翹是京城來的,據說照顧夫人幾年了,可是,還是被夫人發落了。

夫人的性子陰晴不定,不好伺候,在福州都出名了,當然,比起夫人的性子,夫人做的事兒更是“聲名遠播”,事情在小圈子裏傳開了,不過仗著苟誌為官,大家不敢明目張膽議論吧,小枝暗暗想了想,索性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以免不留神惹了寧靜芸不快。

寧靜芸已恢複的平靜,“你讓廚房給老爺準備早膳,提醒老爺吃了早膳再出門。”

小枝如夢大赦,稱是後快速退了出去,寧靜芸懷著身孕,身子嬌貴,她離遠些準沒錯,前兩日,小花不過在院子裏和苟誌多說幾句話,寧靜芸一哭二鬧三上吊差點一屍兩命,金翹為小花說句公道話被攆去了偏院,小花被打了二十大板去了半條命,府裏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這兩日誰不是提心吊膽著......

迎麵吹來陣冷風,她哆嗦了下身子,遇著從偏院回來的小月,她身側跟著一襲湖綠色襖裙的金翹,小枝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指著旁邊角落,示意金翹和小花去那兒說話。

“金翹姑娘,夫人沒事了,您回去吧。”小枝當日是金翹提攜起來的,在金翹跟前,她不自主的帶著幾分和善,“夫人讓奴婢去廚房提醒廚子為老爺準備早膳......”

寧靜芸和苟誌在屋裏說話她聽得不甚清楚,但看苟誌臉色就知該是寧靜芸又鬧脾氣了,每一回,寧靜芸一鬧脾氣,遭殃的都是下人。

金翹搓了搓手,朝小枝揚手,低聲道,“去吧,夫人月份大了,身邊離不得人,你們平日警醒些。”

寧靜芸本性如何她心知肚明,京城那邊對她是寒了心,鐵了心腸不管了,寧靜芸所倚仗的不過是苟誌愛慕她的心罷了,小花和苟誌在院子裏說話另有緣由,寧靜芸借題發揮,可憐了小花。

金翹歎了口氣,轉身慢悠悠回去了。

寧靜芸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她心裏明白緣由,她受了黃氏叮囑來看管寧靜芸,以免寧靜芸偷偷回京,看在黃氏的麵上寧靜芸就不敢太過為難她,等著吧,過幾日,寧靜芸想明白了還得叫她回屋裏伺候。

小枝看金翹走遠了才收回視線,聽身側的小月嘀咕了句,她麵色大變,側目低喝道,“你想死是不是,小花還在床上躺著你不知道?”

小花頓時噤了聲,她隻是不忿,金翹姑娘容貌品行都不差,為何就不能做姨娘了?寧靜芸來福州這麼些日子,做的每一樁事心裏隻有她自己,在外人跟前懂得做麵子,回到府裏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早先在苟誌麵前還會收斂,在她們麵前就是個尖酸刻薄心腸歹毒的,為何府裏的下人常常換,不就是寧靜芸難伺候的原因嗎?

寧靜芸在床上躺了會兒,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吩咐丫鬟進屋伺候她洗漱,順便讓小枝將前幾日外人孝敬的衣衫拿出來,小枝站在桌前犯了難,支支吾吾不肯動,寧靜芸臉色不愉,“怎麼了?”

小枝心頭一顫,老實道,“老爺讓把東西都還回去了。”

“什麼?”寧靜芸不知還有這事,眉峰微蹙,立即要發作。

這時候,門口銅鎖求見,“奴才給夫人請安,天兒愈發冷了,福州比不得京城,老爺讓奴才又送了些炭來。”

銅鎖的聲音打斷了寧靜芸的話,她沉著眉,語氣不太好,“苟誌呢,讓他來見我。”

“年關了,福州各地事情多,老爺出門了,讓奴才和夫人說,怕是要過年才回來了。”銅鎖躬身站在門口,語氣不卑不亢,他是黃氏賞賜下來的人,和連翹等人又有不同,他是黃氏賞賜給苟誌的,和寧靜芸沒多大的關係,寧靜芸不敢發作他,福州人隻知道寧靜芸囂張跋扈,以為寧靜芸仗著家世顯赫才如此,實則不然。

在京城的時候,有黃氏寧伯瑾壓著,寧靜芸再不滿也不敢不顧身份,到了福州就不同了,苟誌在外雷厲風行,在府裏卻極為好說話,沒有人壓著,寧靜芸本性暴露,一日比一日厲害,誰都管不住。

追根究底,寧靜芸骨子裏是這樣的人,一個連自己親骨肉都下得去手的人,能指望她知書達理嗎?

銅鎖沒聽到寧靜芸回答,又說了幾句,隻聽寧靜芸問道,“我爹娘可傳了消息來?榆錢怎麼樣了......”

銅鎖額頭突突跳了兩下,寧靜芸心思遠著呢,什麼時候還想著回京享受榮華富貴呢,想了想,他道,“京中一切安好,夫人不必掛念,老爺說了,福州天冷,不像京城有燒地龍,大少爺長途跋涉受不住,故而,等明年開春再把大少爺接來。”

寧靜芸擰眉,和京城來往的信件向來是苟誌在管,關於寧府的事兒她素來懶得多問,可何夫人告訴她,譚慎衍輔佐六皇子當上太子,深受器重,苟誌過不久就要升官回京了,怎麼聽銅鎖的意思,苟誌升不了官不說,把榆錢接來一家團聚,豈不是還得在福州住個三年五載的?

寧櫻為國公府生了個閨女被寵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她為苟家生了個大胖小子,肚子裏還懷著一個,而她得到了什麼?

明明,她才是尊貴的那一個,卻被寧櫻比了下去,憑什麼,當年黃氏如果帶她去了莊子,那麼寧櫻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都是她寧靜芸的。

銅鎖見寧靜芸情緒不對勁,識趣的不再多說,他清楚苟誌和譚慎衍暗中有往來,前不久譚家得了封賞,按著兩家的關係,苟誌想回京不過是譚慎衍一句話的事情,譚慎衍也在信裏提了,但苟誌拒絕了,苟誌想為百姓謀福祉是真,但內裏多少有寧靜芸的關係,寧靜芸眼高於頂不安於室,回到京裏不知會鬧出什麼禍事來,索性,苟誌不回京了,免得給大家添麻煩。

妻賢夫禍少,寧靜芸的性子,比死去的寧老夫人還厲害,往後,不知是何光景呢。

銅鎖心頭感慨,麵上卻不敢表現半分,寧靜芸懷孕後就三天兩頭嚷著身子不舒服要回京,苟誌咬著牙沒答應,安靜了幾個月,如今過年了,寧靜芸想回京的心思估計又得冒出來,苟誌沒法子才躲了出去,這府裏,往後還有得鬧。

衣衫下,寧靜芸緊握成拳的指甲陷入肉裏,掌心傳來一陣刺痛,她擺擺手,屏退了所有人,吩咐不準人打擾。

小枝退出房門,為難的看著銅鎖,銅鎖搖了搖頭,叮囑道,“夫人懷著身孕,記得提醒夫人用早膳。”

苟誌不在,誰都不敢忤逆寧靜芸,他隻盼著寧靜芸安安生生過日子,別把夫妻情分磨沒了才回來後悔,這世上,唯獨沒有後悔藥吃,好比寧伯瑾,年輕氣盛受人挑唆和黃氏反目成仇,如今有十一少爺,夫妻兩也沒情分了,黃氏不和離是為了保全五小姐和十一少爺的名聲,和寧伯瑾無半點關係了。

寧伯瑾縱然後悔,也拉不回黃氏的心了。

想到寧府三房的情形,銅鎖隻能心下歎氣,他爹是黃家的下人,對黃氏和寧伯瑾成親這事知之甚少,但婚姻素來講究門當戶對,黃氏能嫁進寧府,內裏怕還有些不為人知的事兒,銅鎖跟著苟誌在福州官場摸爬滾打這麼久,大致猜到黃氏能嫁給寧伯瑾的原因,寧國忠早年做的事兒被黃家拿到把柄,息事寧人,寧國忠才讓寧伯瑾娶黃氏,強迫來的親事,終究不長久。

好比,寧靜芸和苟誌。

寧靜芸推開窗戶,福州的冷和京城的冷不同,福州的冷透著入骨的濕冷,福州氣候濕熱,一年到頭冷的日子不多,每年的這幾日是福州最冷的時候,寧靜芸站在窗前,吹了會風才將窗戶拉上,炭爐子裏的火澆滅了,屋裏驟然冷了下來,她在椅子上坐了會兒,心裏想著對策。

京城,無論如何她是要回的,不隻要回,還要風風光光的回去。

天色大亮,屋內沒有任何動靜,小枝記著銅鎖的叮囑,試著敲了敲門,小聲道,“夫人,您還沒用早膳。”

久久沒有回應,小枝心下不安,推開門,悄悄走了進去,走了幾步她便皺起了眉頭,苟誌怕寧靜芸冷,前兩日屋裏升起了炭火,從早到晚不間斷,屋裏該暖和才是,怎麼這般冷。

她撩起簾子走向內室,見炭爐子裏的火不知何時熄滅了,寧靜芸躺在床上,她心下不好,大步走向床頭,卻看寧靜芸臉色帶著不自然的通紅,她試探的喚了兩聲,寧靜芸沒有任何反應,手搭上寧靜芸額頭,燙得厲害,她方寸大亂,大聲朝外喊道,“快來人,夫人不好了,快來人。”

苟誌清晨離府,過年才回來,寧靜芸有個三長兩短,她們怎麼交差。

屋裏斷斷續續來了人,亂做一團,銅鎖在前院準備各府的年禮,京城捎來的年禮今日到了,他正派人抬去庫房,聽丫鬟說寧靜芸發燒,他眼皮跳了跳,吩咐人去請大夫,寧靜芸肚子大了,出不得半點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