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臨川回到洞府之後, 便將神炎之中儲存的煞氣與深淵之氣取出煉化。
然而隨著神魂愈發強大, 這具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出現了衰敗的征兆。
脆弱的經脈承受不了神魂之力引動天地靈氣時對身體的衝擊, 每每運功之際, 皆會讓五髒六腑生出些許細微損傷。
即便道衍真君已經為他尋來各種靈藥乃至真龍之血淬體, 亦無法阻擋這方天地對這具身體的侵蝕。
更何況, 由於所練法訣之限, 他所受受到不同力量的侵蝕也便更深。
而今雖說影響不大,但一旦他衝破桎梏,臻至渡劫, 怕是隨意出手一劍,都會讓他受到靈氣反噬而內傷,這身修為也便算廢了。
當然了, 倘若他能將神魂完全融入神炎之中, 一切煩惱自然煙消雲散,然而天道蒼茫, 身在局中, 想要徹底脫身, 又是何等艱難。
怕是要等他突破至大乘期, 天劫臨身的那一瞬間, 方才有一絲破綻和契機。
而在此之前……
姬臨川的手緩緩撫過天極劍的劍身, 眉目低垂,慢慢思索著。
無論如何,他必須要堅持到渡劫期大圓滿, 直至隨時能夠衝擊大乘期為止。
而若非萬不得已, 他不會動用那個方法。
……
數月後。
青霄峰外,樹林陰翳。
逐流隱在一棵巨樹之下,靜立已不知多久。
他正低頭把玩著手中的一管竹蕭,碧如翡翠般的竹身早已被他摩挲得光滑無比。上麵一行淩厲清雋的字跡,映在漆黑的眼底,帶起幾縷渺遠的回憶。
他偶爾抬頭看看麵前高聳入雲的山峰,其上所布結界繁複高深,將峰內氣息隔絕,即便是他,也無法覺察裏麵的神魂波動。
那人應是在閉關修行吧。
修士閉關短則數日,長則數百年,無非時間長短罷了,對他而言並無分別。這樣近的距離,能夠在此守著那人,便覺心滿意足。
忽而,逐流摩挲竹蕭的動作一頓,往青霄峰看去,但見其上烏雲彙聚,雷鳴聲聲,不禁心頭一緊,湧上些許擔憂之情。
正想走進一觀,卻突然心有所感,隻得退後一步,隱於樹木陰影之中,消去一身氣息。
不遠處,道衍真君落於青霄峰下,身旁跟著一名身著華服的青年。
他去往東海域布置事宜,返回時剛至上玄仙宗界域,便覺察到青霄峰內有渡劫之兆,是以匆匆趕回,於此旁觀已然降下的劫雷。
那劫雷聲勢浩蕩,幾乎已經接近渡劫大乘時的劫雷之威。
他微微一歎。
姬臨川身負此界因果,一身資質悟性更是絕佳,會引來如此狂暴的劫雷也在預料之中,隻是以其如今情況,應付起來恐怕會有些許吃力。
道衍真君凝望天際,那烏雲彙聚之所凝結了浩瀚天機,變幻多端。
隻是此次天劫,那些詭譎莫測血紅色劫雷並非出現,落下的皆是深紫色的天道雷霆,帶著浩然威勢卻並不瘋狂置人於死地。
相比於前幾次雷劫,這次看起來要平和許多。隻是他卻不怎麼相信,上界那位會如此輕易便收手。
……倒像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跟在他身旁那名青年忽然道:“這位渡劫之人,便是您所說那位徒弟麼?”
他聲音沙啞,帶著海妖般的動人魅力。
“嗯。”道衍真君淡淡落下一句,仍然專注於眼前雷劫。
旁邊青年驚奇的眨了眨眼,他還沒有見過道衍真君這般慎重的模樣。
半個時辰之後,眼見著天劫散去,道衍真君便運轉靈力,掠上山間。
青年歪頭看了看他的背影,也提氣跟上。
青霄峰的結界開啟又閉合,冷風吹起樹下男人白色的衣袂。
逐流歎了一口氣。
……他也很想進去啊。
姬臨川走出洞府時,麵色略微有些疲憊,並不像其他成功渡劫的修士般精神奕奕。
因為各種原因,他隻能以神魂之力驅動天地靈力硬抗天劫,還得護住這具軀體不受任何損傷,心神損耗之大難以言說,然而曆經天劫淬體鍛神的好處,卻沒有得到半分。
若非他覺察到道衍真君的氣息,還不會強自撐起精神走了出來。
道衍真君仍舊一襲雲紋白袍,白發束冠,絲毫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帶上一絲浮塵。
他見姬臨川安然無恙,氣息安穩,這才放下心來,道:“——你晉階了,恭喜。”
姬臨川淺淡的笑了笑,道:“有勞師尊掛念。”
道衍真君注意到姬臨川有些蒼白的麵色,不免有些擔憂,卻見姬臨川的目光移向他的身側,詢問道:“這位是……?”
“在下東海域域主,東霖祈。”
青年主動開口道,他有一頭不同常人的湛藍長發,頭頂小角,麵容俊美而又帶著些許海域的陰柔,身著淡色浪紋長袍,身上氣息深沉莫測。
姬臨川隻一眼便看出,這是具大乘期修士的神魂□□。
東海域龍王之名,他也是聽說過的。
道衍真君亦解釋道:“龍王欲助我等抵禦天地大劫,特遣神魂□□來此助力。”
聞言,東霖祈又眨了眨眼睛,道:“在您麵前,我何德何能自稱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