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差不多忘了那個人的模樣。
再次回頭望向那金碧輝煌的行宮,趙信自問自答。
“骨灰帶了嗎?”
“帶著了。”
手裏拿著母親的牌位,八歲的他再也沒什麼留戀。
差役的催音越發焦急:“庶子,該走了!”
趙信催馬,不知年月地翻過崇山峻嶺,終於,眼前再無碧色,隻剩下一片黃沙。
差役譏笑數聲,道:“庶子,到了,估計你也差不多會老死在此了,隻是苦了老子了,還要老子把你送過來。哎呀,小爺先回京城快活去啦!”
趙信幹裂的嘴唇忽的一顫,禿鷲在兩人頭頂盤旋。
我要死在這嗎?趙信心道。
趙信微微一笑,嘴唇露出一條血縫。
“昏君啊!想看我死嗎?那我,還想活給你看啊!”趙信心道。
差役搖搖頭,說道:“這都什麼情況了,還笑的出來,瘋子……”
睜開眼,趙信轉醒過來,四周仍是戰馬嘶鳴。
“是啊,我還不想死,昏君啊!你看好了。”
八王子皺眉,本以為趙信已死,不想趙信還有再起之力。
“攢射!”
“可是……王子,我們的人還在……”
“我說,射擊。”八王子一刀砍掉詢問者的首級,下令道。
一輪箭雨呼嘯而來,趙信抱起一個遊騎兵的屍體,一陣慘叫傳徹戰場。
城牆上薑濤握著兵符的手不住的發顫。
城外十萬精兵,城內兩萬將士。
若僅僅是救得趙信一人,不說全軍覆沒,少說也要損失慘重。
那時,便再無可能守住城池。
薑濤隻能看著趙信被困住,但若是讓他知道京城所生之事,那麼就算是失了半壁江山那又如何?
此時,趙信又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轉身便策馬狂奔。
八王子冷笑數聲,道:“鳴金收兵。”
一旁又一名將士剛準備張口,轉眼便看見了那躺在八王子身旁發無頭屍體,猶豫片刻,便再沒有說什麼。
薑濤微微鬆口氣,道:“開城門!隨時準備迎敵!”
趙信回頭看去,螞蟻般的遼軍竟然緩緩退去。
“為何?”
趙信左手傷勢不算輕,卻也沒有時間想太多了,轉身拍馬回城。
“殿下……我”,薑濤忙在城下迎接,趙信隻是擺擺手,說道:“你能不帶將士們出來那就對了,還有,你不覺得此事十分稀奇嗎?”
薑濤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妥,子龍,他們演的是哪一出我卻也是看不懂了。”
趙信搖搖頭,傷口仍是不住地淌血。
八王子立在中軍營前,問道:“今日是幾日?”
“十月三日,殿下。”一旁的將士躬身道。
“已經三天了,哼哼,也差不多快到了吧。”八王子沒來由的笑了,一旁的將士知八王子性情最為怪異,便沒有問下去。
“子龍,你下下去休憩,這裏的城防交給我了。”薑濤看著趙信說道。
趙信剛欲再言,一旁的士兵飛馳而來,道:“報!緊急軍情!”
兩人皆是一愣。
“難不成是糧草來了?”趙信不禁喜上眉梢,此事若再來些軍糧,門外這一幹騎兵便再無資本陪燕北城耗下去。
薑濤問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士兵便回答道:“南門外有一人指名求見殿下,說是有緊急軍情!”
趙信微微皺眉,隻覺得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猶然而生。
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不知為何,仿佛就像暴風雨下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
“我去看看。”趙信攔過薑濤,說道。
不覺間,趙信已來到南門,門外依舊是當年模樣,隻是城下跪著一人,躺著一馬。
趙信快步上前,問道:“什麼情況?”
那人勉強抬起頭,看來趙信一眼,顫聲道:“殿下……緊急……軍情……”
說完便一聲悲鳴,躺在地上,口泛白沫,不省人事。
趙信皺著眉接過信,心中不祥之感更甚,便未拆開讀,招呼士兵將那人抬進去。
城門樓內,薑濤和趙信神情嚴肅地看著手裏的信封,趙信忽的拆開來,仔細閱讀著。
薑濤幾度看著趙信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萬軍陣前臉色未變的趙信竟然有如此表情,薑濤也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