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麼？
愛是永不褪色的東西。
愛也是能夠磨滅一切的東西。
“到這裏吧。”
她說。
“就停在還沒有腐壞透頂的時候。”
停在還沒有互相厭倦的時候。
“我們一別兩寬。”
“各自安好。”
有人說，如果還愛，就用盡氣力的愛，如果不愛，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頭也不回的離開。
到最後的時刻了。
她心裏知道。
她比誰都知道。
隻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這樣的態度說出這些話。
不灰心喪氣，不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
平靜，安然。仿佛在說一個很遠的事。
或許，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隻不過是時間的遲早而已。
“是麼？”
男子站在原地，靜靜的抬眼看她，眼睛裏的灼熱從未改變過。
“你不要我了嗎？”
他的臉上出現了和曾經如出一轍的委屈。
似乎不敢置信她會說出這樣令人心碎的話。
誰說過的，他們要永不分手，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你說過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他的眼睛在她的注視下不堪一擊的脆弱下來，帶著濕漉漉的痕跡。
轉瞬就跟變了個人似地：“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的目光像是洶湧的潮水朝著她包圍過來，似乎想要將她溺斃。
蘇璃站在樓上靜靜的看著他，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那個最初純白汙垢的少年。
他總是笑眯眯，溫柔如花的模樣，他什麼都為她想到，什麼都為她做到。
盡管最初的他身體不好，最初的他什麼也不會。
但是為了他，他似乎變得無所不能。
那樣的人，竟像是她曾經幻想過的人一樣。
溫柔的像是畫卷，一碰即碎。
但是又讓人飛蛾撲火一樣的撲過去。
直到被燒成灰燼才發現吸引自己的僅僅隻是一個假象而已。
火光帶著溫暖的假麵，遠比溫暖更令人絕望。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她沉默許久，眼睛裏的留戀輕描淡寫的散了。
“可是我找不到為什麼。”
“或者說，現在的你又是誰？”
她略帶嘲諷的問道，神色裏有罕見的冰冷。“是我曾經喜歡過的雲襲，還是別人。”
男子麵上的表情未變，“我是誰很重要嗎？”
“當然。”她的臉上有未曾消散的尖刻，“對我來說，我喜歡過的隻有雲襲，不要頂著他的皮囊來欺騙我。”
“......”
“不管你是不是雲襲，請你告訴他，我不打算繼續了，不管他究竟是誰，這個故事結束了。”
結束了的事情，永遠無法重來。
“你覺得我不是他，你不相信我？”
男子依舊委屈，“我究竟是誰你都認不出來了嗎？”
“我不需要辨認。”
蘇璃麵色未變。“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怎麼不重要。”雲襲的臉上有冰冷的光芒一閃而過。
“曾經發生的事情，你都不在意嗎？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為了我什麼都願意接受嗎？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就不可以？
蘇璃知道他究竟想問什麼，但是她還能說什麼？
“大概是以前我從未想過這些。”
想不到以後的巨變和他的表裏不一。
“也或許是我太天真，以為一場戀愛就是永遠，以為一牽手就能到白頭。可是現實。”
“......”
“它告訴我，如果我想的太美，一定會遭到報應。”
“不是。”雲襲搖搖頭，從來不知道，在她的嘴裏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明明就應該是什麼也不會令她傷心的樣子，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他們在人來人往的結交擦肩而過，她也從未轉身正眼看過他一眼。
“我總是在想，我的幸運是不是用盡了才會遇到一個你。”
一個給過我喜悅，給過我憧憬，帶著無限幸福的你。
“可是我好像失策了。”
她無奈的笑了一聲：“我好像一直都在一廂情願。”
“沒有。”他的唇角幾乎快要咬出血來，“我一直都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啊。”
“謝謝你的喜歡。”她很認真的道謝。
“但是我好像，從來就沒有看懂過你。”
說到這裏，她的眼睛裏閃過一道水光。
“你給過我太多東西，又可以隨時隨地的將這些東西完全的收回去，我發現我一點一點的失去了喜歡你的勇氣，你明明知道我不夠勇敢。”
“我是個孤兒。”
她說。
“我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樣，我沒有奢望過幸福，也不想改變自己的現狀，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你改變了我的同時，就不應該忘了告訴我，你有一天會用更加慘烈的方式來讓我摔得更慘。”
“......”
“我輸不起，也沒有想過輸，承擔你的愛已經用盡畢生力氣，就再也沒有餘力來承受你所謂的恨。”
“不是這樣的。”他喃喃著走到離她很近的地方，想要跟她說什麼，但是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當初你帶我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你從來就沒有了解過我。”
“我不像別人，有那麼寬廣的心胸，可以原諒你所做的一切，我隻是個平凡人，也可以選擇愛或者不愛。”
“現在——”
“我決定，不愛你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沒有再看樓下的雲襲一眼。
雲襲急促的上前幾步，想要走到她身邊，當她轉身的那一刻，張千堵在了前麵。
“離開吧。”
張千並不想跟他多說。
“你從來就沒有了解過蘇璃，就不要在這裏自找不痛快。”
雲襲眼神裏飄過難以言喻的痛苦。
“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
“但是你做了。”
張千冷漠的拆穿他的偽裝。
“你骨子裏就是個報複感十足的人，在現世蘇璃僅僅是不愛你，你就可以在這裏報複回來，我佩服你。”
“不是這樣的......”他說。
但是事實又是什麼樣的呢。
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事實是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離開這裏。”張千下逐客令，“蘇璃不想看到你。”
雲襲抬起眼睛，看著蘇璃已經走遠的背影，眼睛疼得厲害。
“你覺得她愛我嗎？”他還想尋找答案，似乎隻有這樣才會讓自己不那麼痛苦，明明他以為自己已經做的足夠好，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魂格就開始出現了無法挽回的裂縫，直到做出了太多無法挽回的事。
“愛不愛你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沒有以後。
雲襲眼角紅了，笑的像是冬天裏的霜雪，那麼冰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不愛我的。”
他的心裏僅剩下了怨恨和難過。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會好受一點。
他轉過身，紅著眼睛，一步一步的離開，腳步很沉很慢，似乎還在奢望著什麼。
直到關上門那一刻，他都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那個人已經不會回頭了。
這個認知讓他捂住眼睛笑了起來，眼睛卻潮的像是在下雨。
外麵的天色已經太黑太黑了，黑的看不見方向，他站在開滿花朵的庭院裏，幻想著當年第一次看到少女的模樣。
那是一個下雨天，他被追尾的時候，那個身穿藍色長裙的少女冒著雨拉開車門的那一刻，那雙綴滿星辰的眼睛，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氣喘籲籲的將他拖出爆炸的車子那一刻，她的臉上手上都有他的鮮血，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發現了這個看起來平凡，實際上美的出奇的女孩子。
相見恨晚。
相愛不及。
愛的撕心裂肺，愛的沉默絕對，一喜歡就是六年。
明明早已經做足了準備，找了無數的機會，作出了無數的暗示，那個人偏生就像是木頭一樣不開竅，讓他憂心讓他苦惱，直到無數次的失望之後，沉澱在心裏的竟然隱隱有恨。
這樣的恨意來的無聲無息，觸目驚心。
直到他找到了方法得到那人的喜歡，真到了兩情相悅，無法分離的時候，轉頭在情深意重裏，蔓延上來的竟然不是幸福感，而是滿滿的不甘。
是恨。
是試探和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