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高澄因為官署的公務,提前離開了相府。伽羅乘興多飲了幾杯,倒在吒地連屋裏酣然入夢。炭盆裏填了新炭,蒸得倆頰緋紅,不知睡了多久,窗外隱約響起歡呼雀躍的人聲..
頭昏腦漲,懶洋洋地坐起身,推開一縷窗縫,遠遠望見吒地連蹦蹦跳跳的背影。
“抓住了,抓住了!”
小丫頭接過二哥手裏拚命撲打著翅膀的雀兒,轉身衝上石階,“砰”的一聲推開房門,大喊,“姑姑,姑姑——小鳥!”停在床邊,瞪大了銅鈴般的雙眼將紅眉青毛的鳥兒捧到她麵前,“你看你看,二哥逮到的,好幾隻呢!”轉頭瞥向窗外,透過疏梅的虯枝望見石階上拍打靴子的男人。
伽羅接過滿眼惶恐的雀兒,嗤嗤一笑,“嗬嗬,他是怎麼捉到的?”
“喏——”小手指了指倒扣在雪間空地上的大竹筐,“二哥說,自打下了這場雪,鳥兒們都餓了好幾天了。掃出一塊空地,支上竹筐,撒幾把糟米,一定有餓極了的鳥兒自投羅網。”
“嗬嗬,看不出來,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還挺會玩兒的。”將鳥兒交還給小丫頭,取紅線兒做了個繩套,一端係著鳥兒的爪子,另一端綁在小丫頭的手腕上,摸了摸對方的後腦勺,舉步走向門口。
“你真的要跟大哥一起去打獵?”腳步聲止於身後,高洋耷拉著腦袋,挫敗詢問。
“怎麼?”女人背靠著廊柱,散漫地打量著他。
“不高興。”
“跟你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就是不高興。”登上靴子,起身走向她,直截了當地質問道,“你喜歡大哥麼?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喜歡他。”頹然側目,空虛的視線像斷了線的風箏,掠過隱約可見的石塔,絕望地飄向天外。
猶豫了片刻,微微撇了撇小嘴,“嗬,你的酒還沒醒麼?”他好像忘了,照規矩,他們該問她叫娘的。
“我醉了,”苦笑著搖了搖頭,收回遠眺的目光,“嗬嗬,的確是醉了..”
“一起去吧?”走到他身邊,誠心邀請。
“呃?”
“去打獵。”往事浮上心頭,微微勾起唇角,“你的箭法很好,在漠北的時候已經領教過了,不知現在是不是又有了長進?借這個機會,想跟你比試一下。”
“不去。”懶得抬眼,果斷地拒絕。
“為什麼?”莫名有些失望。
“不為什麼,那麼多人陪你還不夠麼?”信手折下一根枯枝,躬身在雪地上描著“鬼畫符”。
臉色微微一沉,蔑然笑道,“好吧,隨你,我隻當你認輸了。”掃了他一眼,轉身折回了屋裏。
將手裏的枝條“哢吧”一聲折成了兩半,提高嗓門,對著屋裏嚷嚷道,“有膽量比麼?現在,把你的弓箭拿出來。”
“怎麼比?你說。”紅裙蕩出門檻,探出大半截身子,透出一臉陰謀得逞似的壞笑。
“如果我贏了呢?”胸有成竹,挑眉打量著她,“就把打獵的事兒推了,陪我一起捉鳥兒。”
“一言為定!”自信滿滿,眨巴著小扇似地睫毛,“如果你輸了,就跟大夥兒一起去打獵,一路上替我牽馬執韁。”
“好說,”撓了撓頭,給侯在院門口的奴才使了個眼色,“就這麼定了!我叫人把弓箭取來,怎麼個比法?你說。”
玉手輕揚,擷起一縷香風,指了指不遠處鳥雀聚集的空地,“看見那些鳥兒了麼?咱們就比射鳥!半柱香的時間,看誰射得多,不過有個條件——”下頜微揚,得意地賣著關子,“要活的。”
“好,就依你所言!敢問最後是比個數呢,還是比分量?”
“要是恰巧飛來一隻野雞,誰射著了歸誰。兩人搭箭搶奪同一目標,如此才有意思。每人二十支箭,隻看誰先填滿自家的籠子。”
笑容張狂。看似胸有成竹,“不許反悔!嗬嗬,你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