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遁身遠送 驚雀蹄聲(1 / 1)

夜風推動點點磷火滾下昏暗而陡削的山坡,冷月高懸,映著山崗上的一片墳塋。

伽羅披著厚實的氈毯跨在馬背上昏昏欲睡,忽聽領隊一聲呼喝,“都打起精神來!過了前麵的山口就是鳳凰山了,那裏有水源和幾間破廟,今晚咱們就在那裏落腳...”

蘭改輕夾馬腹跟了上來,輕聲叮囑道,“夫人,山裏風寒露重,可別睡著了。”為避人耳目換了稱呼。

“還要走多久?”火把照著女人疲憊困倦的臉色,腰困腿乏,將身上的毯子往緊裹了裹。

“就快到了。看那兒——”舉目朝不遠處的山巔眺望,林木的縫隙間隱約透出微弱的燈光。

伽羅掩口打了個哈欠,循著他的目光遠望,“那是什麼地方?”

“領隊說的那間破廟。”

“在半山腰?”周身酸痛,全無爬山的興致。

“在山下。”蘭改收回目光,幽幽歎了口氣,“崖壁上有洞窟,不知何年何月何人開鑿,怕是先有這石窟,後有的廟,除了格外虔誠的善男信女,平日裏鮮有人上去。”

“今日看似有人供奉了香火,亦不知是哪位善士在做功德。”靜靜注視著忽明忽暗的燈光,疑心哪位僧人正在燈下誦經打坐。

“也不知道那廟裏供的是哪家的神仙,有人說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也有人說是煉石補天的女媧娘娘,嗬嗬,誰知道呢?廟裏就師徒兩個,一個天聾,一個地啞,問了也白問,心裏有什麼就當作什麼吧.....。”

一路閑聊,不知不覺已行至鳳凰山下,眾人取下行李帳篷在破廟門外紮下營來,又與廟裏的天聾地啞討了水喝。

伽羅坐在篝火邊,眼看著石窟裏的燈光熄滅了,心裏莫名有些失望,一閃而過的念頭,想要上去看個究竟。

蒼穹如墨,月兒勾著心尖上的一縷柔情爬上綿延的重巒。月光瀲灩,照亮平靜無波的臉,回憶化作點點碎片泛濫於濕紅的淚眼。

“就這麼遠遠的看著?”洞窟的石龕旁響起低沉的男聲,惋惜又帶著幾分戲謔與嘲諷,“嗬,大人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高洋並未做聲,如一尊修羅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洞口,衣袂當風,蕭冷月光給頹然的背影鑲上了一圈銀邊。

“在卑職的心裏,大人不是這般兒女情長之人。”講話的男子起身走出影區,赭袍絳氅,與高洋並肩而立。

“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難得吟詩,一個呆子哪裏有舞文弄墨的能力?轉身望向高德政,扯開一抹苦楚的笑意。

“大人如此這般,可值得?世子那裏您要如何交待?”私以為對方在處理此事時欠缺考慮。

“交代?”玩味嗤笑,唇角浮起一點酒窩,“嗬,交代什麼?已經很明白了,還要我作何交代?”淡淡掃了對方一眼,將視線移向天邊的皎月。

“大人的用意,是想讓人世子明白......”在看似木訥的麵孔上尋找著蛛絲馬跡,卻又像永遠參不透他的心。

“不然呢?我該如何向他提起?”當麵告訴大哥他與伽羅已有了私情?

“可世子他......未必是這個心思......”以他對高澄的了解,隻怕不會就這麼算了。

“正因為如此才不得不將人送回漠北。”眉頭微微緊縮,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心裏明白她必將成為梗在他與大哥之間的一根芒刺,隻能寄望於時間慢慢彌合。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忘了才好,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高德政沉沉歎了口氣,拱手一拜,“卑職以為,大人實不該求助於陛下,如此一來反倒惹得世子猜忌。”

“陛下與大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那封信,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但願如此吧。隻是世子在宮中耳目眾多,以防萬一,大人還是早作對策。”

認可的點了點頭,望著山下廟宇前的幾叢篝火沉聲叮囑道,“時辰不早了,連夜返回吧。京中諸事還要仰仗大人多留點心,我自會遣人與你聯絡。”

正了衣冠,作揖拜別,“大人保重,卑職告退。”

夜色漸深,破廟緊閉的山門仿佛一張緘默的嘴恪守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伽羅緊抱雙膝,執起一根柴火百無聊賴地翻動著炭火,俏臉被火光烤得緋紅,背後竟一點未覺得暖和。

蘭改在幾步之外搭好了帳篷,轉身笑道,“夫人安歇吧,我守著,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

伽羅方才起身,忽聞宿鳥驚飛,愕然退了半步,仰望著成群掠過頭頂的鴉雀,警覺地問道,“怎麼回事?莫不是遇上了山賊?”

領隊更是十二分的緊張,一躍而起,命眾人拿起武器守衛貨物。

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強烈,林風撲麵而來,回音越來越清晰,是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