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便起身上了路,回到京中才得知,大哥數日前就已經還朝問政,發兵平叛了。
朝堂上,皇帝姐夫照舊一言不發,多數時間隻能聽到大哥一人在發號施令。散朝後,奉命隨大哥一同前往東柏堂議事,同乘一輛牛車,忽聽大哥別有深意地試探道,“有日子不見了。子進,你可有什麼話要單獨對我講嗎?”
撓頭傻笑,“該說的,都寫在奏本上了,大哥看了便知。”餘光不由自主再次掃過案頭的羽簪。
“就沒有別的什麼事麼?”輕撫掌中的一方錦繡,鋒利的目光直指人心。
“沒,沒有。”眨巴著眼睛,仿佛聽不明白對方在問什麼,心裏砰砰的打著鼓。
“嗬嗬嗬……”高澄打量著茫然無措的呆傻麵孔,得意怪笑,“沒有最好,我還擔心你心裏怨恨我呢。”
“嘿嘿,這又是從何說起?”笑得傻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高澄滿意地點了點頭,“好,那就好,那就好。”
一路沉默,兄弟二人麵麵相覷,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碌碌的車輪聲終於停了下來,高洋先一步下了車,立在一旁仰望著跨出車門的兄長,遂命騎奴上前充當人凳,親自扶著大哥步下官車。
高澄看似心不在焉,遠遠望見迎出門外的崔暹與陳元康,撇開襯在掌下的錦繡闊步迎上,高聲寒暄,“下了朝又耽誤了這許久,叫二位大人久等了。走,先隨我去填飽肚子,隨後咱們再慢慢敘聊。”
高洋欲意緊跟上去,卻因覆在手背上的那方錦繡怔在原地。
伽羅?
伽羅的.......
身子瑟瑟發抖,眼前陣陣發黑,喘不上氣,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什麼都聽不到了。
愣了許久,沉沉歎口氣,遂將那錦繡默默揣進懷裏,抬頭看了看東柏堂氣焰囂張的大門,轉身向巷口的牌樓走去……
徑直穿過鬧市,眼前一片凋敝的乾坤。孤絕挫敗,僵冷無依,連連衝撞了茶攤,菜戶,踏著墜地的綃紗羅綺,打碎了盤盞杯碟竟全然不知。
在暮色下的漳河邊坐了下來,殘陽如血,久久眺望著頹然而立的銅雀台,瑟縮著取出懷中的錦繡,攤開手掌,看那枝婀娜盤曲的忍冬花隨風飄落,隨水而去……
在酒肆裏喝得爛醉如泥,恍惚間被人扶起,分明是個女子,看不清長相,隻覺得身子軟軟的。
“伽羅……伽羅......”哭著,喊著,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女人輕撫著他的後腦,攬他入懷。
口中含混咒罵,忽而又嚎啕大哭了起來,“心衣.....她貼身的心衣.......故意的……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