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緊握雙拳砰砰地砸向臥榻,淚光在眼框裏打轉,竟笑得前仰後合,“居然……居然還有這段因緣……爹爹娘親當真是用心良苦啊!”心底翻江倒海,一時間百感交集,同樣是爹娘親生的兒子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知道高澄惦著伽羅,老爹就甘願拱手相讓。他的心呢,有誰在乎過他的心?
高澄見對方那副又哭又笑,癡癡顛顛的模樣,無可奈何地坐下來安慰道,“得了得了,陳芝麻爛穀子就此翻過,往後再不提了,免得再給那些小人以可乘之機。他們正是看準了我兄弟二人之間的這根刺,才挖空心思來挑撥離間。生怕我二人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攜手掀翻他p股底下那把椅子。”
高洋揚起衣袖左抹一把眼淚,右抹一把鼻涕,偎在虎枕上懶散搖頭,“那根刺還在我心裏,大哥防備我的心也絲毫都不會減少,小人該算計照舊算計,看得明白解不開,有屁用?”大哥啊大哥,江山美人你更愛哪一個?舍了一個女人便可坐擁三千裏江山,這買賣劃算呐。
高澄何等聰明,怎會聽不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俯身湊近他耳邊別有用心地試探道,“孤就將那女人讓予你,如何?”臉色驟變,神采飛揚的雙瞳瞬時暗淡了下來,盛氣淩人的笑容又像一把利劍直指他的眉心。嗬嗬!他讓了,對方敢答應麼?
高洋在凝滯的空氣裏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想不到大哥會堂而皇之地反將他一軍。屏住呼吸,眼前刀光劍影,懷疑自己隻要點一點頭,大哥便會隨便栽給他一個罪名要了他的命。勉強擠出一雙酒窩,半真半假地回應道,“大哥說的不是真心話,我還沒傻到連句玩笑都聽不出來。”
“若是真心話呢?”咄咄逼人,生就的性格。
“我怕她會弄死你,然後再弄死我!”承接著眼神的威壓沉沉苦笑,隱忍著衝上眼底的溫熱,“大哥,你有多久沒回王府了?你們恩恩愛愛,如膠似漆,你能把她的記憶一並還給我麼?”
“嗬嗬嗬,”以為對方還算識時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笑道,“擇一吉日,便將那醉香樓裏的女人抬進府吧。祖娥敦良賢淑,將家務事料理得停停當當,可她到底不解風月。”
高洋趕忙起身,拱手一拜,一肚子苦水隻能偷偷往心裏咽。那時,爹爹與伽羅定了親,不忍看他消沉落寞,便給了他天下最美的女子李祖娥。而今,大哥同樣是心疼他的,為了化解他心裏的這根芒刺,又給了他天下最乖巧最伶俐的女人作側室。他應該是全天下最惹人豔羨的男人了吧?
卻道是“得非所求,求非所得”。
高澄走後,高洋吩咐蘭改安排顏玉光的家人去別院探視,並主父其仔細詢問別院的境況,盡可能多帶些消息回來。又將官署裏的諸多事務一一做了安排,遂命人備下車馬,盛裝進了宮。
玳瑁樓,玲瓏通透,沉香做拱,紫檀為柱,內懸寶鏡三萬麵,外嵌金銀不勝數。廊懸五色珠簾,白玉簾勾,宮人結隊穿行期間,倩影隱現,似幻非幻,天上人間。
照理說,男兒過了十四,就少有機會再進入後宮見到這番奢華至極的景致了。隻因她是皇後的弟弟,在他姐姐的眼裏,他始終是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更有皇帝姐夫的特許,他便堂而皇之地穿過那道朱紅色的珊瑚珠簾,成了今日宴席上的嘉賓。
鼓聲歡悅,嬌媚的歌姬們身著胡服跳著西域胡旋,不由想到孫騰家中遇見的那名家伎,中上姿色,混在一隊舞姬中間絕非頂好看的那個,隻是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嬌態叫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始終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