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才叫了一通,奉命護送伽羅回府的蘭改便急匆匆返回了官署,無奈還是沒能趕在早朝前見到高尚書。
深秋時節,晨風徹骨,東方微微泛起了魚肚白,止車門外群臣翹首觀望,入朝的時辰已足足過了一刻鍾,渤海王高澄卻遲遲未到。
眾人麵麵相覷,私下裏小聲嘀咕,不知缺了這領班的大臣,大夥究竟是該進去還是該安心坐等。
高洋莫名一陣心虛,總覺得伽羅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莫不是大哥昨兒夜裏回了別院,此時正對著那徹夜不歸的女人嚴刑逼供?
滿腦子幻想,一時是大哥震怒的怨罵,一時是女人隱忍的哭聲。垂頭喪氣,在上朝隊伍的最前方踱來踱去,恍惚間被人群中的一聲問話拉回了思緒。
“時辰已過了許久,懇請尚書大人拿個主意……”不知誰人嘀咕了一聲。
眾臣應聲附和,像事先商議好的一樣站好了隊形,拱袖一拜,“懇請尚書大人領朝。”
高洋十二分的清醒,駐足望了眾人片刻,擺手傻笑道,“若哪位大人等急了,或是怕陛下等急了,自可先進宮去。本官這就去東柏堂看個究竟。”皇帝的顏麵事小,高家的威望事重。他本就沒有取大哥而代之的野心,若代替大哥領朝,難保不會惹人猜忌。說著話便帶著幾名隨從撇下眾臣退出了嗡嗡嚶嚶的人群。
“大人……大人……”
馬蹄聲鏗然而止,高洋才登上官車就聽見蘭改氣喘籲籲的呼聲,趕忙挑起珠簾,“回去了麼?幾時進的門?”問得自然是伽羅,瞥見蘭改慌慌張張的臉色心裏越發沒了底。
“大人這麼快就下朝了?”蘭改一臉詫異,抻著脖子望向止車門外黑壓壓的人群。
“大哥沒到,誰都不得進去。我這心就像打鼓一樣,直預感別院出了要命的事。”扒著車窗不耐煩地追問,“唉!快說,她幾時進的門?”
“沒……沒回去……”戰戰兢兢地回話道,“摸黑去了東柏堂。”
“什麼?”兩眼瞪得老大,回想昨夜裏賭氣戲謔的一番屁話:打算先下手為強?趕早去向大哥告發,說我嘼姓大發……
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該死!不會是真去向大哥告發他了吧?
沉思半晌,果斷的否認道:不會不會!她即從了他,便不會真同他賭氣,她理應聽得出他不過是在戲弄她。隻怪她今早一句話都沒說……
哎呀!她心裏到底盤算著什麼?
她既去了東柏堂,大哥必定是因為她才誤了早朝,他這個時候去無疑是正撞在刀口上。早朝是天大的事啊,說誤就誤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可見事情非同小可。倘若那女人真發起飆來落井下石,大哥不宰了他才怪。哪怕沒抖出他們在一起的事,事關顏麵,大哥也難保不遷怒於他。
兩股瑟瑟,渾身發軟,臉色蒼白,手腳冰涼,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叫蘭改再去探個究竟,遂以身體不適為由告病回了官署。
太極殿裏鴉雀無聲,隻聽見殿門外的幔簾在秋風中呼呼地翻騰鼓動。
元善見身著玄黑的袞服坐在空無一位朝臣的大殿上等了足足半個時辰,終於耐不住性子,轟然起身咆哮道,“混蛋!一群混蛋!以為朕治不了他們?太宗武皇帝因為崔浩一案不惜誅殺官員上百人,他們——他們這是逼著朕挨個砍他們的腦袋!”
內侍監頭頂籠帽侍立一側,給門外的小宦官暗暗使了個眼色,湊近半步小聲勸慰道,“陛下息怒!事因渤海王遲遲未到,缺了這領班的大臣,其餘人等皆瞻前顧後,不敢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