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老娘妻子趕出家門, 身在大興巷院子裏的趙珩著實過了幾天神仙日子, 一吐前幾年的鬱氣, 出手大方闊綽, 直驚掉他人的眼珠子, 尤其是平日裏交好的幾位世家子, 一改之前的態度, 對他連連誇讚。
此刻他正斜靠在椅子上,一身錦青的長袍,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 翹在長形的桌幾上,嘴角帶著肆意的笑,如當年闖蕩江湖般的豪氣, 好不快活。
隻見他坐的長亭內, 旁邊橫七豎八坐著其他幾位公子哥,麵前還有一個抱著琵琶唱小曲的歌女, 長得頗為秀麗, 歌女的聲音清脆婉悅, 手指拔弄著音弦, 一雙動人的眼含情地看著他。
“喲, 這是看上我們世子了, ”一位搖著羽扇的公子調侃道,說著又搖下頭,“小美人就別想了, 京中誰人不知我們世子家中有悍妻。”
那歌女的頭馬上低下去, 心中想著,這常國公府的大門怕是不好進,往日裏也聽過那趙世子夫人的威名,怕是進了府也要受搓磨,,不如其它幾位公子。
這樣想著,再次含羞帶怯地抬起頭來,越過趙世子,含情的目光就轉向了另一位家中已有妾室的公子。
“嗬,果然是妓子無情。”
剛才調侃的公子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歌女的那點心思在他們這些世家中長大的人精麵前,根本就不夠看的,不過是拿她調笑罷了,在座的幾位誰都不可能真將她弄進府去,便是這低賤的身份就過不了關。
趙珩看了眼那歌女,隻覺得無比掃興,揮了揮手,便有人將她帶了下去,她走時心不甘地頻頻回頭。
“嘖…看這小美人傷心的樣子,本公子好是心疼啊。”另一個白衣公子像模樣像的說著,邊說還邊撫著心口,惹得趙珩長腿一伸,踢了他一腳。
白衣公子邊躲邊跳,“別啊,世子爺,您不稀罕這些野貨色,咱們還是能看上的,嘖…誰有你趙世子的好本事,要進門的妾室都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貴女。”
趙珩的臉色有些淡下來,最煩別人提起這茬,那白衣公子也是個會看臉色的,自知失言,馬上轉變話題,“喲,我說世子爺,您最近可是大方啊,這是在哪裏發了財啊,也跟兄弟幾個透個底,大家也都沾個光啊!”
見他說得湊趣,趙珩心中有點小小得意,有錢的日子實在是愜意,接著這幾位公子輪番地誇讚他,把他吹捧得不知東南西北,眾人拿剛才那歌女做伐,嘻嘻哈哈地調笑著,卻見門口的小廝悄悄地走進來,遞給他一封梅花信箋。
那信箋聞著一股暗梅香,定是出自女子之手,有那平日裏關係親厚的打起趣來,“喲,世子爺,這才出來兩天,便有好女投懷,佳人傳信哪,果然不愧是當年第一公子,可要是被世子夫人知曉,怕是又要…”
趙珩漫不經心地將信接過來,眼神得意是看向他人,他眯著眼,也不避諱眾人,從信封的紅泥處撕開,抖落開來,略掃一眼,“嗤”笑一聲,便將信丟棄與火爐中,很快化成灰燼。
“嘖…世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這美人的深情,怎麼如此棄如敝履?”
“美人倒是美人,可惜是個蛇蠍美人,本世子可萬不敢沾惹。”
那幾人見他說得隨意,心中隱約有些明了,也不再提這茬,忙將話題岔開,眾人又論起趣事,哪家的小姐看中了小廝鬧著私奔,又或是哪家公子後院失火,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陰私,倒也不亦樂乎!
廣緣寺中的一處小屋內,滿臉陰霾的薑蘊雪看著門外,手中的筆杆子被她折成兩截,含秋正與小和尚在理論,為何她們的齋飯半點油花不見,還清淡無味,簡直難以下咽,並且送得越來越晚,等到手時已經冰冷。
小和尚的聲音帶著不耐,“施主,這寺中的齋食一向如此,便是我們的住持,用的也是如此的飯食。”
含秋聽他這樣一說,更是來氣,“哼,出家人不打誑語,明明寺中就有不一樣的齋菜,往年我們一直都是用那樣的,怎麼今年偏偏變了個。”
“女施主不必為難小僧,這是寺中的規矩,往年怎麼樣小僧不知道,隻知現如今寺中都是這樣分配飯食的,施主若是不服,可找方丈理論,小僧還有晚課,先行走一步。”
“你…”含秋氣鼓鼓的將冷掉的飯菜接住,狠狠地白一眼那小和尚的背影。
薑蘊雪在屋內冷笑連連,真真是虎落平陽遇犬欺,以往她每次來寺中進香,都是住持親自迎接,現如今,一個小禿頭和尚都敢欺辱於她。
含秋進來,將冷掉的飯菜擺在桌子,薑蘊雪見那碟中的豆腐燒得都快發黑,更別提那白水煮菘菜,半點油花都不見。
她的臉色沉得如鍋底的灰,含秋小心地抬頭瞧見,打了一個寒噤,小姐的脾氣是越來越怪,今日早上還讓她安排人去給趙世子送信,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幾力,才買通隨行而來的一個侍衛。
這些侍衛也都是些牆頭草,眼看著小姐落魄,國公夫人去世,府中如今是沈氏當家,才敢如此托大,不見銀子不跑腿,口口聲聲還說什麼小姐的安全為重。
靜立半晌,薑蘊雪慢慢地坐在桌子前,拿起木筷,冷冷地開口詢問,“信確定送出去,親自交到趙世子的手中?”
“回小姐,確實親手交到世子的手中。”含秋小心地回答著,看天色已晚,外麵還沒有人來送回信,心裏直打鼓。
“好。”
薑蘊雪低著用起飯來,眼睛看著窗外的暮色,臉越來越冷!
直到入夜,都不曾有隻言片語傳回,她終是死心地閉上眼,那趙世子怕是對自己並無情意,不過是為了賣攝政王一個好,可憐她還盼著事情有所轉機。
想到那個癡戀多年的男人,心中又恨又愛,為何他要將她貶得低於塵埃!
刺骨的寒風從門窗的間隙中刮進來,屋內隻有一個燒著木炭的火盆,木炭是上好的炭,可如何與銀霜炭相比,那嗆人的煙氣引得人咳嗽不已。
她心裏暗自咒罵著,可恨的沈氏,居然敢克扣她的定例,給她好好記著,等她來日返回京中,再慢慢與其算賬!
廣緣寺中的和尚們敢如此為難自己,不過是聽說她將要為妾,魯國公夫人去世,當家的嫂子與她一向不和,必是沈清瑚那女人與寺中人通了氣,她才會受到這樣的冷遇。
想著提筆寫了另一封信,交給含秋,“送到我母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