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時候,我並不認得他。
烈日當頭,我自顧自地在溪邊淌水玩,看見這個明顯是從遠方而來的人,也沒有心思去打招呼,隻是嫌著這水不夠清涼,又往河深處走了幾步。
“姑娘請慢,”他慢悠悠開口道,嗓音有些涼涼的,很是好聽,“這水挺深的,姑娘仔細別摔下去。”
我不滿地回頭瞪了他一眼,“水深又怎麼樣?我從小就在這河邊長大,還能淹死我不成?”其實那時候水已經漫過我的小腿,但是為了在氣勢上不輸給他,我故意又往深處走了一步,“再說,就算我摔水裏了,又與你何幹?”
“雖然是和我無關,但是若是姑娘落水,我又是唯一在場的人,少不得要施救,若是姑娘不介意,我自然更不介意。”他似乎在忍住笑意,話裏有話道。
待我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時,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湧,臉頓時又紅又辣,不亞於天上熱辣辣烘烤著的太陽,隻覺得這個人真是太討厭了。
我於是凶狠地盯著他,“你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漓拭和我不一樣,大約他的往生力量來的正統得多,亦或是他從不願意失去自己的記憶,像他那般的人,大約是極不喜歡任何東西超出自己的掌控的,隻可惜我那時候還小,過了很久才懂得。那時候他想必就已經認出我,但是我卻毫不知情,還在一個勁地逼問他所來何事。我在他看來大約就是個傻乎乎的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小姑娘,但是他存心逗我,笑著說,“我要去一個地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去哪裏?”我猶豫了一下,他的提議正好說中我心裏的一道坎,在這個小山澗裏待了十五年,我對外麵的世界向往得不得了,卻苦於姑姑的阻礙,好幾次試圖逃跑,都被抓了個正著,幾次下來,隻好悻悻作罷。
他朝我笑了一下,“好玩的地方。”
他笑的真好看,我忍不住呆了一下,這才細細打量他的麵貌,小小地吃了一驚,說不出如何形容,隻覺得那樣好看的容貌我從未見過,尤其是他的眼眸,裏麵仿佛漾著一層又一層的漣漪,無論何時看上去都似夏日波光粼粼的河川般耀眼,我怔了一會兒才澀澀回答道,“雖然我很想去,但是我姑姑是不會肯的。”
“你姑姑?”他眉毛一挑,“你沒有父母嗎?”
“沒有。”我幹淨利落地回答,又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裝著驅趕圍繞在我腳邊的小魚的樣子。
“你姑姑為何不讓你出門?”他接著問道。
“不就是媒妁之言那一套咯。我姑姑說,姑娘家的不能在外麵拋頭露麵,除非結了親,和夫君一起才可以。”我懶洋洋地回答。
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你今年幾歲?”
他沒有像姑姑找的那些人那樣文縐縐地問我芳齡幾許,我心裏覺得對他多了一份好感,於是也就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十五。”
“未曾及笄?”他顯然是注意到了我的發飾,問道。
“嗯,”我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黑發,“我把他們都趕跑了,所以姑姑惱火的很,說我要一輩子待在這山溝溝的地方不能出去。”
“這有什麼打緊,”他微微笑了,“你回頭告訴你姑姑,就說我娶了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