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
透過波瀾渺茫的水波，我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線，看著上方隱隱綽綽的一個模糊人影，同時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想必外麵已經又過去了一世興衰吧。
距離我被投入忘川，又過去了多少世呢。
不過他就在我麵前，這樣的機會很難得，還是應該趁機多看兩眼。我屏住呼吸，努力在水中睜大眼睛，想看清他的容顏是否有所改變，是否清減了幾分。
我隱約看見他手中拿了個破碗，在忘川裏輕輕一掬，隨即又輕飄飄地走開了，這也難怪，忘川的水一貫都讓人避之不及的。
我抬頭看著他走向一邊的奈何橋，知道再也望不見他了，這才悻悻地低頭作罷，猜想他此刻大約正在飲下另一碗孟婆湯吧。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身旁一個人幽幽開口道，“心裏很不好受吧？”
我回頭看了看他被鐵鏈鎖住的身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束縛的手腳，這才道，“有些不好受。”
“那是必然啊，”那人嘿嘿一笑，“外麵又過去一段時間了……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裏熬多久啊。”
我笑了笑，卻不知道如何作答，隻好道，“快了快了。”
其實這‘快了’究竟是幾分，我也不知道。
那人見我如此，也不再說話，我又緩緩闔上雙眼，忘川的力量太大，隻睜這麼一會兒的眼就覺得靈體有些滯重，還是閉目養神的好，下一次睜眼，恐怕又要是一輪甲子過去了呢。
一片樹葉打著旋兒緩緩飄落，忘川底下又恢複一片寂靜。
這再次清醒之時實在來得迅猛並且超乎我的想象，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就整個被打撈起來，站在了忘川外麵。
從外麵看這三色水確實有些詭異，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扭過頭去，卻對上了一張不甚熟悉的臉。
我們大眼瞪小眼，卻還是我先開了口，“你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我隻問你，你和……嗯，”他猶豫了一下才道，“你和澈殷的事還記得多少？”
“你不是剛剛把我從忘川裏撈出來嘛，你說我記得多少？”我一邊舒展著重新恢複自由的手腕一邊大大咧咧道，“不多不少，全沒忘掉。”
那人看起來像是舒了口氣的樣子，又道，“那你還願不願意再入輪回？”
“嗯？”我愣了一下，胸口似乎歡快地跳動了一下，“去找他？”
“是啊，”那人點了點頭，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隻顧著自己高興，滿口答應下來，卻沒有看見他眼底那一絲猶豫。
這一世，我叫川十一，他叫漓拭。
根據我的想法，我們既然同為雙星，我又剛剛曆劫回來，這一世怎麼說都應該是個好結局。但是這一次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讓我之後的日子裏一直不斷感歎，人算不如天算，當初要是不答應就好了，這才是最大的劫數啊。
這一世我們的初遇，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澗。
他跋山涉水而來，風度翩翩，而我正灰頭土臉地在水裏摸魚，著實算不得什麼美好的開場。
我那時候已經忘記了所有的回憶，畢竟我雖然名義上是雙星之身，但是往世的能力大多隻能在鬼界時才容易想起，往往重入輪回時，我都會封印掉所有之前的記憶，以一個新的形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