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皇帝, 鄭家人也告辭, 鎮國公府眾人各自回屋歇息。
胡氏抱著昏昏欲睡的二女兒對俞氏小心翼翼道, “母親, 今兒不如讓惠兒跟兒媳回去, 省得挪來換去把她吵醒。”
俞氏看著滿眼期待祈求的胡氏, 一言不發。二房三個姑娘都養在俞氏院裏, 蓋因俞氏怕好好的孫女被胡氏養歪了,所以哪怕把孫女都抱走了,名聲不太好聽, 俞氏也顧不得。前兩年看著胡氏好了些,俞氏原想讓胡氏親自養孩子,卻出了四姑娘的事情。胡氏因此被禁足半年, 年前才放出來。俞氏都不敢讓她和孫女獨處, 哪怕胡氏對大女兒二女兒向來不錯。
胡氏臉色都變了,又可憐又緊張的看著俞氏。
俞氏心頭一軟,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 孫女對母親的渴望, 俞氏不是不知道, 遂她頷首, “晚上留意, 莫讓她著涼了。”
胡氏大喜,點頭如搗蒜。
回到院子裏,胡氏親手用溫熱的錦帕給二姑娘擦了臉又擦手腳, 看著床上小小一團皺著小眉頭扭, 心都要化了,看著看著,眼淚毫無征兆的流下來。
端著水盆的海珠一驚,“夫人這是怎麼了?”
胡氏吸了吸鼻子,恨聲道,“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的女兒,想親近卻得求人,這是哪門子道理,人人都說這家知禮,知的哪門子禮,離間骨肉……。”
海珠駭然變色,一把將盆子放在凳子上,撲過去捂住胡氏的嘴,幾乎要被她嚇哭了,聲調都變了,“我的祖宗誒,您還想再去莊子休養嗎?”
為著胡氏差點掐死四姑娘的事情,向來溫文爾雅的二爺大發雷霆,險些休妻,最終看在幾個孩子的麵上作罷。然而胡氏還是被以產後調養為由,在溫泉莊子上禁足了大半年,要不是胡父厚著臉皮求情,哪能回來。
胡氏打了個哆嗦,這才怕起來,拍了拍胸口,心虛的環顧左右,幸好這屋裏隻有她們三人。
“夫人別怪奴婢多嘴,要不是您那樣對四姑娘,國公夫人豈會不讓您撫養姑娘們。”海珠忍不住老生常談。
胡氏眉毛一立,眉眼間竟帶出恨意來,“別在我麵前提那個討債鬼!要不是她,我兒怎麼會死,我真恨為什麼死的不是她!”
哪怕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海珠依舊心頭發涼,嘴裏發苦,幹巴巴的立在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胡氏壓根沒注意,她就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要把心中的憤懣都發泄出來,語氣激動,“她自己生不出女兒就來搶我的女兒,還處處作梗不讓我親近,就想養的惠兒姐妹倆隻認她這個祖母,哪有這麼欺負人的。她想得美,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會不和我親近。”
海珠真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心底徒然升起一股疲憊來,她不是沒勸過求過,利害關係掰碎了揉開了和胡氏講,可胡氏壓根不以為然,她能怎麼辦!海珠隻得壓低了聲音道,“夫人輕點聲,二姑娘要被鬧醒了。”
胡氏連忙回頭一看,見二姑娘隻是動了動身子還在睡,鬆了一口氣,小姑娘不懂事,要是和婆婆學話,那就大事不妙了。
胡氏給二姑娘掖了掖被角,慈愛的摸了摸二姑娘嫩滑的臉蛋,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惠兒長得真好!”
海珠巴不得她不說那些要命的話,忙不迭點頭。二姑娘的確長得好,不過這都是她爹的功勞,薑家二爺有玉郎美稱,二姑娘盡挑著父親的優點長。而胡氏中人之姿,唯有膚白這一點可說道了。
“你覺得惠兒和大公子般配嗎?”胡氏冷不丁問道。
海珠被胡氏的神來一筆震呆了。
胡氏低頭看著二姑娘,眼底的光芒十分明亮,“我瞧著登對的很,你沒看見,今兒大公子和惠兒玩的多好!瞧過去就跟皇母娘娘身邊的金童玉女似的,你說是不是?”
一抬頭就見海珠錯愕的臉,胡氏冷了臉,語氣不善,“怎麼,你覺得惠兒配不上大公子?”
海珠收起不自然的神色,“奴婢自然覺得二姑娘千好萬好。”心道,胡氏心再大,沒能力也是白搭,也就是幹想想過癮,她沒必要觸黴頭。
胡氏容色稍霽,“惠兒乖巧伶俐,模樣又好,大公子怎麼會不喜歡,這小時候的感情才是最真的。” 眼前不就有兩個例子,鎮國公和俞氏,世子薑進和淑陽郡主,都是青梅竹馬長大,婚後生活美滿的令人眼紅。尤其是公婆,都幾十年了,鎮國公位高權重而俞氏早已年老色衰,可鎮國公也沒納妾養婢。說著說著,胡氏一顆心火熱起來,等她和太子做了親家,日後這府裏誰敢小瞧她,看著二姑娘的眼神越發溫柔。
海珠差點沒被胡氏的異想天開嚇得變色,忙低了頭掩飾。
沒人回應,胡氏也不在意,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裏,自得其樂。突然,胡氏臉色陰沉下來,咬牙道,“長公主對大公子那麼親熱,莫不是也打著這個主意不成,該死!”越想越是這麼一回事,推己及人,胡氏已然認定了琅琊長公主和她一樣看中了大公子這尊金娃娃。鄭家沒有孫女,琅琊長公主想的自然隻能是長房剛出生的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