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昌陽公主想不到的是,殿外預備下場的崔風物此刻卻正在皺眉,柳折別看了看不遠處,輕聲勸道:“表哥若是身子不適,不如暫且換人?反正今日奉召而來的人不少,也未必非要表哥上場。”
“我已答應了他,怎能反悔?”崔風物搖了搖頭,抬手從袖中拉出一根玄色絲絛,將長發縛好,今日參加蹴鞠的皆是年少之輩,分玄赤二色,崔風物與柳折別恰是玄色這隊,都穿了貼身胡服,勁衫快靴,越發顯得身材矯健勻稱,著赤的隊伍中,一個身材遠較周圍人魁梧的男子目光淩厲的盯著崔風物,見他似與柳折別低聲交談,毫不掩飾的冷笑起來,回顧左右道:“一會不必留手,若能將那姓崔的撞斷腿,李五我必有重酬!”
“子反你這就見外了!”李十娘的嫡親兄長李複身旁一名少年拍了拍他的肩,露齒一笑,叫著他的字道,“這姓崔的仗著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素來壓咱們一頭,這口氣我可忍很久了,就是沒有你這句話,今日也非給他個教訓不可!”
“正是!”另一名赤隊少年撇了撇嘴角,“崔家都不是好東西,一會不但崔風物,包括博陵崔氏的崔南熏,爾等也無需客氣!”
李複一怔,噫道:“崔南熏?他又如何惹你們盧家了?”
“子反你隻顧著替你們家十娘出氣,卻不知道盧二十一郎如今和你就快同病相憐了!”有人快嘴解釋,“聽說宮裏的東平公主相中了崔南熏……盧二十五娘為這個還大哭了一場呢!”
李複聞言大怒:“崔風物與十娘是心照不宣,他要尚主,咱們李家雖然替十娘委屈可也沒什麼好說的,崔南熏可是與盧二十五娘正式定過婚的,六禮都行了一半了,他居然還敢參選駙馬?!”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崔南熏。”有人小聲道,看了看遠處的禁軍侍衛並宮人,“據說是宮裏下旨召他進宮——當時也不隻是崔南熏一人,但東平公主一眼就瞧中了他,或者與當初昌陽公主那樣,要怪也隻能怪這兩個姓崔的聲名太過響亮!”
李複瞥了眼麟德殿,眼中閃過陰霾。
“十四郎你難道不知子反與盧二十一的心事?這回子反迫著崔風物下場,分明就是為了十娘的緣故要出一口氣!崔風物本就不擅蹴鞠,他肯答應也是心裏有愧,若是平時倒也罷了,子反總不能殺了他!今日聖人並諸位貴主都是在樓上俯瞰著的,崔風物丟臉不要緊,但聽說那位昌陽公主愛他愛得緊,萬一子反做得太過分,叫貴主記恨上了,對子反可不是什麼好事!”見狀,赤隊中有人立刻將方才快嘴的人拖到一邊低聲責備道,“你還要告訴子反盧二十五娘的事來勾起他心頭恨意!你豈不知李十娘與崔風物自幼青梅竹馬,兩家裏早將他們看作了一對,結果卻因為崔風物名頭太盛,被招為駙馬,李十娘為此大受打擊,子反就這麼一個妹妹,為這個連整個清河崔氏都恨上了,怎可在此時繼續出言挑唆?”
受責備的乃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膚色微黑,夢唐素來崇尚潔白為美,單因這點,他就不屬於上層稱許的美少年,更不必說他五官也平淡得緊,聞言抬頭一笑:“我這不是在幫盧二十五娘嗎?”
“你這算什麼幫她?”
“東平公主的賜婚還沒下來,這位貴主今日也會登樓觀看崔南熏蹴球,這兩人又都不擅此道,一會當著眾人之麵大大丟了臉,崔風物也就罷了,崔南熏……那位貴主看到他這般不中用,說不定就要另外擇人了,豈不是幫了盧二十五娘?”十四郎笑著攤了攤手道。
責他之人頓時啼笑皆非:“那萬一貴主看中了我們這邊的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