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長孫明鏡(1 / 2)

雖然主人隻有在返回長安時才住入,但陳秀打理得當,齊王府中絲毫不見蕭條,草木茂盛,廊道清爽,後院正堂之前對栽了兩株柏樹,樹冠皆如蓋,這時候正生得枝繁葉茂,將附近遮得一片蔭涼。

堂前的回廊上邊掛著一色的竹簾,是拿湘妃竹劈得細如絲線之後又一根根打磨得光滑,最後編織成席,掛起來後既清涼透風又能夠遮陽,無需焚香,四周就是一股子竹木芬芳。

踏上回廊,進了正堂之門,明堂之上正中放著一張核桃木矮榻,榻上方幾列著幾道應時的果品,後邊是一座四折海棠春睡嵌雲母屏風,下邊是幾張待客的矮榻,如今自然都空著。

齊王妃長孫明鏡懶洋洋的斜靠在屏風前,伸手從麵前的果盤中拈著新摘的李子專心吃著,因今日不打算出門與見客,她的妝容比蓬萊殿上領宴時要清淡許多,兩頰拍了淺緋色胭脂作桃花妝,唇上點著媚花奴,頭上挽了雲朵髻,正中插一支孔雀開屏銜玉珠多寶釵,赤金打出的孔雀口中銜的一掛三垂寶石足足落到了眉心,將額黃花鈿都遮蓋住了,最下端的三顆拇指大小的珍珠與脖子上一串南珠串相互輝映。

王妃身上穿著絳紫色對襟廣袖夏衫,下麵襯了一條鬱金裙,明媚的黃色在略顯絳紫的夏衫下尤其的醒目,鬱金獨特的氣味與竹香清氣混合在一起,裙上有巧手繡娘繡出朵朵半開半閉的團花,下裾另繡有祥雲翻騰的圖案。她拈李子時,廣袖微褪,露出皓腕之上一雙精金嵌寶石獸口鐲,玉指纖纖,鳳仙花汁染得仿佛鮮血淋漓。

室中並不是隻有她一人,七八個彩衣使女都施了淡妝垂手侍奉在附近,兩個年紀小些的使女,一個雙手握著柄孔雀尾羽製成的扇子替她鼓著風解暑,另一個跪在她身旁捏著粉拳認真的為她捶著腿。

除了孔雀扇搖動的聲音外,偌大室內,卻隻有被扇風偶爾帶起的哥舒夭娘頭上發釵的墜子相擊發出脆響——她今日的衣著很是樸素,一身藕荷色夏衫,下邊是一條坊間女子常穿的綠羅裙,腰上束著碧色絲絛,發挽墮馬髻,斜插著兩支步搖簪,不過是尋常的四碟嵌鬆石銀簪,另簪一朵粉色絹花,臂上一對金鐲毫無紋飾,妝容也是比飛霞妝還要淡一層的,如此更顯出其目深頰削,隻是那雙眼睛即使低垂著,整個人依舊透露出柔媚之態來——到底是左教坊裏出來的,還是舞部羅寶奴下第一人。

哥舒夭娘跪資端正,雙手高擎茶碗,原本熱氣騰騰的茶水如今已經被室中冰盆湃得微涼,而哥舒夭娘的手卻早就酸了,但她還是堅持舉著。

雖然是豐淳賜下的人,但到底不過是以舞伎身份賞賜下來的,嘉城公主生辰那日蓬萊殿上齊王再怎麼沉迷於她的美色,若今日齊王妃不肯喝這碗茶水,哥舒夭娘究竟名不正言不順,將來哪怕有所出,也未必有資格姓李。

長孫明鏡神色自若,眼角卻瞥見了哥舒夭娘雙臂微微發抖,她覺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拖下去,打翻了茶水倒無所謂,隻是需得再等涼一盞茶,她可沒這個耐心,這會子晾著哥舒,她已經覺得心煩,便住了取李子的手,示意身後使女拿帕子來,擦幹淨手指,又輕踢了下給自己捶腿的小使女,那小使女立刻乖巧的走到了一邊。

“把茶接過來。”長孫明鏡坐端正了,抬了抬下頷,細聲說道。那才退開的捶腿的小使女立刻向哥舒夭娘踏出一步,雙手接過了茶,捧到長孫明鏡麵前,後者象征性的呷了一口,一揚手,旁邊一個使女向屏風後走去,不多時捧出了一隻漆盤,上麵放著幾塊布料,並一些釵環首飾,笑吟吟的遞到了哥舒夭娘麵前道:“哥舒娘子,這是王妃賞你的。”

這使女有意將賞字咬重,哥舒夭娘卻無暇注意,她大大鬆了口氣,好歹是過了這關。別瞧那天齊王在殿上看她看得入神,回了王府,被齊王妃關起門來一場大鬧,竟連今日這樣的場麵都不敢過來……哥舒夭娘跪在這裏這些時候,已經清楚以後的日子若想好過,必須先討好了這位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