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刺客(1 / 2)

瀑布水聲隆隆,潭上細雨霏霏。

借著潭邊火光望去,但見一個絳衣少年嘴角含笑,背負雙手,悠然站於潭邊,身量挺拔而矯健,襯托著天心一輪三分月,足以入畫。

然而——

在他身前不到三尺處,在夜色渲染下猶如濃墨的潭麵上,一個淺色衣裙的少女卻正在垂死掙紮——烏黑的長發漂浮在水麵,似已與潭水融為一體,一片黑暗中,那張滿布震驚與難以置信的臉龐格外蒼白,耳畔夜明珠光分明照出了她眼底的恐懼。

這一幕,燕九懷卻隻是好整以暇的看著,依舊笑容滿麵。那種漫不經心的姿態,猶如眼前一幕隻是再尋常不過的風景一樣。

和他的閑適迥然不同的是,元秀此刻已是驚恐萬分!

除非是一心求死之人,否則一個不會水的人,驟然被丟進了深不可觸底的潭中,麵對冰冷與死亡逐漸的來臨,以及窒息時那種無法忍耐的難受——生死關頭那種本能的恐懼,即使是受過嚴格的皇室風儀教導的公主,也無法控製住!她拚命掙紮!

但這個拚命,卻隻是她自己的想法,腰間被燕九懷按過後,她的四肢都仿佛被係上了一層鉛,再怎麼用力,也是軟綿綿的,動作緩慢而遲鈍,偏偏,頭腦卻依舊清醒,清醒的感覺到死亡一點一點走近自己。

因此她瞪大的眼睛,在借助於耳畔一對夜明珠的照耀下,能夠清楚的隔著水看到潭邊燕九懷笑眯眯的臉,以及……腳下仿佛無底的黑暗!

他居然敢殺我?!

哪怕頭頂漸次灌下的水逐漸吞噬著她的生機,元秀此刻依舊覺得不可思議……無論是從私仇還是迷神閣角度,抑或是探丸郎,殺自己對燕九懷都是有害無益的,她是憲宗嫡女,今上胞妹,最最正統的金枝玉葉,可不是血緣偏遠的尋常宗室女!

就是宗室女子,猝然死亡,也不可能毫不追查!燕九懷……市井出身,一介白衣,居然膽敢謀害一國公主?!元秀雖然與燕九懷彼此看不順眼,但還是同意他留在自己身邊,正是因為她知道燕九懷雖然敢恐嚇自己,卻絕不會對自己下殺手——探丸郎再怎麼曆史悠久,燕九懷武功再高,終究是坊間勢力,與皇室相比,哪怕如今夢唐不比盛世,也不是他們可以輕易對付的。

反過來,夢唐要清肅探丸郎,斬草除根或者不可能,但若想讓對方元氣大傷,卻絕對做得到!

而且……探丸郎與皇室,不是一直都有合作的麼?難道賀夷簡當日所言不實?

或者,是因為自己召見邱逢祥,讓探丸郎大受損失,燕九懷因此前來刺殺自己報仇?但如果是這樣,為何拖到今日才下手?在采藍采綠都知道他的到來後?如果原本的目的就是刺殺,理當選在賀夷簡夜探別院,向自己辭行後才是!那樣一旦事發,當日在別院外求見被拒絕,卻未因此離開的賀夷簡必定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那樣的話,長安與河北翻臉也在即,燕九懷在別院中潛伏數日,難道是為了不讓這種翻臉在此刻發生?那他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又是受何人指派?

元秀在失去意識前,腦中刹那間轉過千百個念頭,猛然,她想到了自己想私拆卻被燕九懷搶回去的那封不知內容的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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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月色晦暗。

孟光儀從睡中驚醒,敏感的發現房中多出了一個人。

不是張氏,南陽張家的女兒,有一個張明珠那樣的叔父,張氏的為人任誰見了都要說一句端莊賢惠,這段時間孟光儀為任秋一案幾乎是夜以繼日,多年夫妻,張氏在這個時候絕不會來輕易打擾他,何況是夜間。

何況這裏不是臥房,隻是他的書房。

孟光儀緩緩坐直了背,他方才正在閱讀案卷,卻不料不小心伏在案上睡了過去——脊梁上傳來分明而森然的寒意,抵住他的肌膚,三重夏衫都已經破了,而且是毫無聲息之間。

是個高手,並且應該有話或者事問自己,否則他沒有醒來的機會。

七年京兆尹,孟光儀自己也記不得究竟結下了多少仇人,他雖然學過劍技,但不過為了強身健體用,與真正的高手壓根沒法比,可這不代表他沒有眼力,實際上,京兆府中抓捕到的高手,他見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