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陽公主雖然已經下降,但楊太妃還住在深宮之中,雖然不是如今帝駕所在的大明宮,可大明宮裏若有什麼事情發生少不得也會影響到太極宮,更何況她的胞兄齊王還被豐淳留在長安觀禮——豐淳為何這樣做昌陽公主到如今都未想清楚,想到這裏,她頓時再沒有讓元秀晾著的心思,站了起來:“大郎?”
崔風物從容起身,頷首道:“去看看!”
公主府後院的正堂甚為精致,正堂進門的迎麵設了一張丈餘高的六折屏風,湖水綠錦緞底上繡著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飛升圖,二仙之旁還有許多粉妝玉琢的童子手挽提籃,作跳躍嬉戲狀,時或拋灑花瓣,屏風架子乃是核桃木打造,雕做百子千孫之象,捧住了和合二仙飛升圖。
轉過了屏風是一張胡風濃鬱的猩紅大氈,四角繡有纏枝葡萄,中間卻是一對羽毛豔麗的鴛鴦交頸,地氈的盡頭設了一張紫檀木嵌玉榻,榻上放著矮屏,這矮屏卻非繡品,乃是前朝大家手筆的字畫,前麵是一張一色紫檀木幾,幾上除了盛放著瓜果的金盤外,還放著一柄檀木嵌珍珠群蝠捧壽的如意,旁邊高幾上另放著一隻秘色燒仙鶴銜芝圖案的擺瓶,地氈兩旁再各置數榻,以為客座。
正堂之中不曾窨香,卻自有一股似蘭似麝的香味嫋嫋不散,卻是在榻後挨著牆角的地方,放了一溜七八盆茉.莉.花,傾吐芬芳。
昌陽公主雖然是得到了元秀已經往後院來的消息後又猶豫了片刻才與崔風物攜手趕到正堂,但公主府的後院路徑曲折,元秀到時,正見兩人跪坐主位,崔風物神態平靜之中略帶笑意,昌陽公主卻是不冷不熱,見她轉過屏風,行了個家禮,哼了一聲道:“九妹這樣的忙,今兒怎麼得閑到我這裏來了?”
往常這時候元秀早就開始賠禮了,這一回元秀卻是在她開口問罪前就已經是滿麵陰霾,聽了她的話,也不冷不熱的頂了回去:“我還道七姐雖然下降開府了,究竟是自己姐姐,總是能夠陪我說一說話的,沒想到七姐有了姐夫,如今也是嫌我多餘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在這裏礙眼!”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見她走得幹脆利落,昌陽公主倒是急了,也無心同她計較,忙給修纖使了個眼色,趕緊把她攔了下來,正一正臉色,緩和了語氣道:“你這是怎麼了?”
崔風物也出言道:“如今天色炎熱,九妹一早從宮裏出來想是有些勞累了,不如先坐下休憩片刻,再敘其他。”
元秀哼了一聲,昌陽公主見修纖漸漸拉她不住,再也生氣不下去,忙站起了身,親自下去拉住了她,左哄右勸的,好歹把她按到了下首的榻上,這時候崔風物輕咳了一聲,對她點一點頭,昌陽公主知道他的意思,看元秀這怒氣衝衝的模樣,倒不像是宮裏出了事,而是受了什麼委屈,他在旁邊,卻是不便昌陽問話了。
雖然不舍得與崔風物分開須臾,但昌陽這會也隻得低聲道:“大郎先去園子裏轉轉罷,我來問一問九妹到底是什麼事?”
崔風物離開後,昌陽公主見元秀隻是沉著臉不作聲,借著喝茶之際迅速掃了眼采藍采綠,卻見采藍和采綠目不斜視,心裏不由微微詫異,她知道元秀並非輕易動怒之人,一般而言,便是被人得罪了,若非親近之人,也難從臉色上覷出,如今這樣明擺在了臉上的發作,除了原本就打算到自己麵前來訴苦,多半還有此事的確將她惹惱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