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閣中元秀笑顏若花,在解決了曲名之爭後,雖然汪峰打頭帶出了新的為難,但杜拂日不愧是杜青棠親自教導長大之人,他態度從容,語氣溫和,詞鋒鮮少犀利,然而眾人群起而攻之,在辯才上居然無人是其十合之敵——若是拂日口舌毒辣一些,恐怕許多人連一合也難以招架。
前朝時候杜青棠的辯才也是名傳天下的,杜拂日到底沒有墮了杜家五房的聲名。
元秀在旁聽得笑意盈盈,李複才輸給了杜拂日幾局,注意到她眼望杜拂日,不由笑道:“我等隻顧著與十二郎親近,卻是冷落了貴主了。”他這麼忽然提起,雅座中人頓時都將目光看向了元秀,恰好將她滿是笑意睨睇著杜拂日的情景看在了眼裏,其中雖然有人大為失落如柳折別,有人不動聲色如王子瑕,卻有更多人欣然而笑,彼此對望,心照不宣。
“本宮原本就是過來看個熱鬧的,你們方才辯駁入神忘記本宮這樣才好,如今都看著本宮做什麼?”元秀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笑道。
李複笑著道:“貴主此言甚是,隻是貴主畢竟是學生請來,怎能讓貴主就這樣在旁看著?”
“李郎君既然不喜本宮在此旁聽,莫非竟是要趕本宮離開麼?”元秀麵露驚訝之色,故作不解道。
不待李複回答,那歐姓士子已經笑著道:“子反兄之言卻反而冒犯了貴主了。”
“如此是學生的不是。”李複也不反駁,當下就著歐姓士子的話笑著自承不是,他這麼說了元秀卻不能借著先前的話離開,便迂回了說道:“倒也不怪你,本宮這幾日代理宮務,如今究竟有些乏了,便是你不趕,本宮也打算聽完了方才那段便告辭。”
她直接把話說開,李複等人倒也沒有借口挽留,畢竟此處並非他們之中某人的府邸,還是迷神閣——若不是因為今晚秋十六娘獻技,當年瑟二部頭的名聲過盛,方才李複留下元秀便是不敬了。
“學生送一送貴主!”李複拱手道。
剛才元秀就是他請過來的,如今他送一送也是理所當然,他在長安眾家少年裏麵聲名不低,自然無人起哄與反對,元秀也知道今晚杜拂日風頭已出,不宜再火上澆油,所以並未去看杜拂日,隻點了點頭,正要起身帶了人與李複離開,忽然杜拂日微笑道:“不如我送貴主?”
雅座中頓時一靜,連一直溫文爾雅的王子瑕也麵露驚色,看了他一眼。
元秀略感意外,不過她急速的思索了下——覺得還是杜拂日的壓力會比較大,既然如此,她回之一笑:“也好。”
李複立刻退了下去,微笑道:“既然如此,學生便失禮一回了。”
杜拂日朝他點了點頭:“多謝子反兄。”他這句話儼然證明了什麼,雅座裏眾人臉色頓時變得分外精彩。
出了迷神閣,此刻坊門已關,就是北裏的街道上,也寂靜得很,隻隔著門牆聽見或遠或近的歡聲笑語,有一種飄渺而不真實的感覺。
七月初的夜裏已經有了一些微涼,元秀抓著帷帽,輕輕吐了口閣中的濁氣,隔著麵紗杜拂日的麵龐有些影影幢幢的模糊著,她低聲道:“十二郎辯才如斯——從前幾次見你沉默寡言,本宮還以為你當真是不擅言辭。”
“夜色已深,貴主但請珍重。”杜拂日沒有回答她的質問,隻是沉聲叮囑。
元秀以為他說的是燕九懷,麵紗下的神色頓時一僵,但想到此刻薛氏就在自己身後,就是跟著薛氏過來的郭雨奴,也是練過幾年武的,何況還有侍衛——再者,迷神閣才重新開張,燕九懷如今還沒那個膽子敢公然冒犯金枝玉葉。
她輕哼了一聲:“本宮自回宮中,有什麼需要珍重的?”說罷登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