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家國(八)(1 / 2)

深邃的夜幕下,七月初時魏州的夜間已經有了明顯的涼意,一隻信鴿帶著披夜而來的疲憊與星霜撲扇著翅膀落到了節度使府邸內的書房外,輕輕啄著綠紗窗,不多時,書房的門被打開,孫樸常親自撩起衣袍下擺跑了出來,雙手將它捧了進去。

賀之方此夜未睡,正對著寬大長案上的一幅江山坤輿圖仔細端詳著,見孫樸常抱進信鴿,神色一喜:“是長安的消息?”

“節帥說的不錯。”孫樸常也是極為重視這一封鴿信,他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信鴿腹部下的竹管,展開裏麵寸寬的紙條,但見其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孫樸常知道賀之方掛心長安局勢已久,如今雖然自己也是百爪撓心,但還是先呈到了賀之方麵前,賀之方接過迫不及待的掃了一眼,看到了幾個關鍵的字眼,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見狀,孫樸常更是心頭一緊,卻見賀之方匆匆看完,一邊將紙條遞了過來,一邊解釋:“邱逢祥宮變了!”

“是否成功?”孫樸常也吃了一驚,目光一掃,已無需賀之方回答,雖然從賀夷簡傳回的消息上,他們已經猜測到了長安之變,但如此快的得到消息,還是不免心驚——這意味著,杜青棠與邱逢祥聯手之下,對長安的控製是何等的嚴密,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河北與諸鎮這些年來陸續在長安安插了眾多探子、內應,然而想要因此作亂,卻還不夠格……

這對於覷出時局將來的變化,打算趁火打劫的諸鎮來說,可不是個好兆頭!

“嘿!”賀之方陰著臉,冷哼不語。

孫樸常匆忙看過,頓時露出了驚訝之色:“……徐王?”

“不錯,易道長親自帶著徐王殿下與豐淳親手所書之血詔,如今已經離開了長安,正日夜兼程向魏州而來!”賀之方沉著臉道。

“易道長親自出手,想來此行雖然有些凶險,但易道長此人除了武藝出眾,更有許多道家之能,他又精通卜算凶吉之道,既然願意答應貴主的要求,想必是有幾分把握的。”孫樸常沉吟了片刻,道,“血詔、徐王,如此,討伐長安便有了大義名份,便是接下來局勢再有變化,出兵不吉,也大可以以此二物與杜青棠交換些好處,總之此事於我等並無不利之處,那徐王如今也不過十歲稚童,不過一介傀儡,節帥為何反而悶悶不樂?可是因為貴主未曾救出,擔心六郎不喜?但貴主是女郎,在長安未必會有凶險,此事六郎也是明白的。”

賀之方冷笑道:“你看到了麼?帶出徐王是那位貴主的主意,原本豐淳擔心諸王惹人眼目,何況代王、齊王還有瓊王這幾人未必肯與他同心,杜、邱聯手發動宮變,廢棄了豐淳,卻未必會取代李家,如今宗室裏麵有資格登基的那就那麼幾人,豐淳膝下三子俱年幼,又都是深宮裏麵嬌慣著長大的,恐怕豐淳既怕杜青棠震懾諸鎮的名聲太過響亮,單單一封血詔不足以讓諸鎮問鼎長安,又怕膝下三子難以承受逃亡之苦,夭折路上,所以托了易道長隻帶並無承位之權、卻與六郎有淵源的元秀公主為佐證,同來魏州!哼!六郎對這位貴主那般記掛著,李十七娘那樣的女郎都是百般的瞧不入眼,甚至連妙娘都是毫不留情的打發了……豐淳倒也是知道這一條美人計加上血詔,不怕我河北能夠坐視!”

“隻是……”賀之方說到此處,卻歎了口氣,“這位貴主卻硬生生的將這個逃出長安的機會讓給了徐王——徐王今年十歲,這位憲宗皇帝的幼子雖然如今尚且年幼,卻比豐淳膝下年紀最長的韓王足足長了四歲,聽聞他身子強健,比起韓王來可耐得住奔波之苦多了!而且他的身份是豐淳幼弟,並非豐淳之子,所以當他執豐淳之詔明示天下時,那麼就算杜青棠與邱逢祥打算以代王、齊王、瓊王這三位同為豐淳兄弟中的一位繼位時,這三位恐怕也要有所遲疑,畢竟徐王與他們同輩,他們若是坐上了那個位置,天下相信血詔的人必然會罵他們與杜、邱聯手,謀奪弟弟之位!再者徐王與豐淳同輩,為憲宗皇帝所寵愛的幼子不說,其生母盛才人賢德之名天下皆知,當初盛才人在憲宗皇帝自願隨殉時,滿朝文武莫不交口稱讚,就是杜青棠也隨著場麵說過幾句讚譽之言的,生母如此賢名遠播,徐王執詔,比起年紀更加幼小、還不為天下所詳知的韓王三人可要有分量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