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娘是個寡婦,住的離柳絮家不遠,丈夫早死,女兒剛嫁去了鄰村,是這柳家村唯一還願意幫助她們母女的人。
來到孫二娘家門口,陸靜姝脆聲喊道,“孫二娘,我是姝兒,您在家嗎?”
隻聽著屋裏傳來一陣爽朗的聲音,“在呢!”緊接著是椅子的挪動聲,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布衣婦人走了出來,麵上帶笑,語氣親切地問道,“小姝兒呀,有啥事兒嗎?”
“孫二娘,我娘想請您過去說話。”
孫二娘一聽,忙應下來,“柳絮啊,行,我這就去。”回身鎖了門,二人便匆匆往回走。
很快到了柳絮家中,孫二娘抬腿進了屋子,隻見她正精神奕奕地坐在炕上,容顏依然憔悴,眼神卻明亮的很,心中一突,走到炕邊掖了掖被子,語帶責備地說道,“這麼冷的天,怎麼不躺好?”
看著孫二娘進來,柳絮柔和地笑開,“孫二嫂,我怕是快了,今日請你來,便是有事想求你。”
孫二娘輕斥道,“什麼快了,就會說胡話,我看你精神好的很。”
柳絮搖搖頭,伸出幹枯的手握住孫二娘,語帶哀求地說道,“孫二嫂,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這是回光返照。我這一走,便隻留下姝兒一個人了,我想將她托付給你。”
這一下,孫二娘終於忍不住哭道,“妹子,你放心啊,隻要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餓著姝兒。”
炕上的人鬆了口氣,感激一笑,伸手從床邊取過一個妝匣大小的盒子,“當年我那黑心的嫂子想將我送去鎮上做妾,卻不知她最看不上的陸端並非一窮二白之人。姝兒他爹走之前給了我一筆錢,這些年我吃藥用去了大半,還剩二十兩和這房子的地契,約莫也能賣個十兩銀子。”說著將盒子一塞,“二嫂,你拿去。”
孫二娘一怔,手中卻極快地推開盒子,說道,“這些銀子你給我做什麼?給姝兒留著,日後也好當做嫁妝。”
柳絮堅持將木盒塞給孫二娘,“二嫂的為人我是知道的,可姝兒要嫁人還早的很。二嫂一個婦人家要將她養大,卻是不容易的。這些銀兩能讓你輕鬆一些,你若是不收下,我便是死也不能安心啊。”
看著柳絮一臉堅持,再看一旁早已哭成淚人的陸靜姝,孫二娘心中不忍,歎道,“妹子,你想什麼我知道。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不管姝兒的,定會將她養大,挑個好郎君。”
柳絮將盒子一塞,彎起嘴角,“二嫂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我死後,便將我的屍首火化,我已吩咐姝兒將我安葬。”
二人又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柳絮有些累了,孫二娘便扶著她躺下。
“姝兒,你守著你娘,如果有事馬上來找我,知道嗎?”陸靜姝點點頭,孫二娘這才起身離去。
窗外寒風呼嘯,襯得這冬天越發寒冷與寂寥。
柳絮躺下後仍是毫無睡意,望著頭頂的瓦片怔怔出神,許久後出聲說道,“姝兒,把門關緊一些,娘有些冷。”
陸靜姝連忙起身,鎖上大門,轉過身來卻見柳絮在床裏麵鼓搗著什麼,忙急切地說道,“娘,您怎麼又起來了?”
卻聽柳絮輕聲說道,“姝兒,到炕上來。”
麻利地脫鞋上炕,隻見柳絮手裏抓著一隻黑色布包,好奇地問道,“娘,這是什麼?”
柳絮打開布包,裏麵竟有一副純金頭麵,陸靜姝從未見過這麼值錢的東西,因此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值多少銀子,隻聽她娘語氣甜蜜地說道,“這是爹娘成親那晚,你爹爹送我的,他說女孩子都喜歡這種東西,所以特意買來送我。如今娘將這副頭麵交給你,日後你嫁了人,便有了體麵的嫁妝。”
“娘雖然信任孫二娘,可錢財動人心,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一定要記住,這些東西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回頭你自己找個地方藏好。現在的柳家村雖然富裕,可這樣的東西沒有人會不動心的。還有這一百兩的碎銀子也是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用,知道了嗎?”
從三歲起,柳絮便教她讀書識字,聽說這是陸靜姝的爹還在時教給她娘的。柳絮病了以後,陸靜姝便自己看書,家裏留了許多書下來,除了詩詞歌賦以外,多是些雜文趣談,因此也隱晦地明白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因此柳絮隻是這麼一說,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交待清楚之後,柳絮重新躺下,悠悠地說道,“姝兒,若有一日見到你爹爹,替我告訴他,嫁給他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屋裏的小人兒泣不成聲,胡亂地點點頭。
夜越來越涼,柳絮終是沒能挨過這個冬天,三日後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