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岫說完,便不再開口,一心吃飯,任尹謙再如何詢問,也隻是閉口不言。吃罷飯,雲輕岫照例去店裏櫃台前坐著,尹謙服了彼岸花露,精神好了許多,不願在房裏呆著,就跟著雲輕岫去了前店。
雲輕岫打著油紙傘,緩步前行,尹謙在油紙傘下小心地避開傘外的陽光。兩人如此相攜而行,靜默不語,步履相協,身端袖斂,環佩不響,一樣的大家規矩,遠遠看去,似是一對璧人。
行至前店,雲輕岫先開了店門,再回身時,尹謙已經自尋了椅子坐下。見幾上有茶壺,便伸手要去拿茶壺倒茶。
手一伸,便穿壺而過。他“咦”了一聲,再伸手去撈了幾下,依舊碰不到茶壺。轉而一想,他便知道是少了那香。
抬頭向雲輕岫看去,隻見她已經坐在櫃前看書寫字了。尹謙眼巴巴地看了她好一陣,也沒見她有起身燃香的舉動,便恬著臉清了下嗓子,開口問她:“雲姑娘,怎麼不燃彼岸香了?”
雲輕岫早瞧見了他的動作,隻是一直裝作不知,見他忍不住問了,便輕笑作答:“那香不能多燃,香氣濃了,會把周圍的孤魂野鬼都招來。”
尹謙顯然不知道這些,愣了半晌,正要再與她說話,外頭就進了幾個綸巾持扇的書生。
來人信步進店,抬眼便向櫃前看去,一見雲輕岫神態婉然,便喜笑顏開。走在最前頭那名青衫男子張口就道:“今日一早聽門前喜鵲直叫,一來店中便見藥娘嫣然笑顏,當真是靈驗。”
緊跟在其後的一名素衣書生也跟著奉承:“可不是,小生來了幾回,從不見藥娘笑過,今日一見,實在是不枉此行,也算了了小生一樁心願。”
這幾人雲輕岫認得,來過店裏幾回,可回回都是油嘴滑舌調侃於她,打得什麼心思,一眼便知。
雲輕岫冷下臉來,不理會他們,隻當沒看見,沒聽見,依舊看自己的書,寫自己字。
幾個書生都瞧不見屋裏還坐著一個尹謙,隻道此處與尋常無異,便似往日一樣,在屋裏隨意踱步,高聲論道,時不時地念幾句酸詩,背幾個藥名,想引起雲輕岫的注意。
尹謙坐在屋裏,看著幾人的作派冷笑不止。他也曾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什麼風花雪月也見過,這幾人打的什麼主意,進門第一眼他便看得明明白白。不過是欺負人家一個姑娘家沒人撐腰,這幾個道貌岸然的書生,就醜相畢露,全然不顧禮義廉恥,在這裏擾人清靜。
正巧一人踱到了尹謙坐著的椅前,張口念了一句詩,第二句還沒接上,就忽然打了個寒顫,疑惑地說了句:“怎得忽然覺得天變涼了?”
說完,轉身又走到了門前看了看,隻見外頭陽光明媚,一點寒意也無。
尹謙疑惑地看著那人喃喃自語,忽然狡黠一笑,起身站到了那人的身邊。那人果然又一個激靈,搓了下自己的胳膊,說:“這天好像真的有些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