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悍妃(1 / 2)

這宮裏,似是誰走了,都如同沒來過。

前夜,一個小太監投湖自盡了。晨時,幾個侍衛漫不經心地打撈,抬走,不知去做了花肥還是怎的。竟連圍來看熱鬧的人都沒有。這已不稀奇。經過湖邊小徑的宮女仍然走得不慌不忙,想著怎樣討好主子。主子們還是滿腹心事,臉笑著心皺巴著,盤算自己心裏那一畝三分地,來回那點破事。可在她們看來,那點破事,也比一條人命重要。

葉瑟立於禦花園,聽多嘴的小宮女討論些人情冷暖,盡量凡事不過心。她終究要離開這裏的。兩年期限,如今倏忽已過月餘,想來撐下也不難。

說好不管不問,可三年短暫的習武生涯似給她體內注入義字。就像那天在湖邊救的少年一樣。總有一些閑事,她無法繞開。

禦花園最邊緣一角,似有一井,井邊傳來並不清晰的女子討饒聲。

她想起幾日前,自己誤會湖邊少年尋短見,結果敗了人家雅興。於是,轉身欲走,可呼救聲愈發明了,不像情願之舉。

於是,她勒住步子,向聲源處趕去。

一錦衣紅裙女子,一身衣料珍珠滾邊顯見名貴,一看便是主子,還是位份不低的主子。她和幾名宮女拽散一位宮女的發辮,扯著頭發將她的臉往井裏摁。

這後宮的主子,除了皇後,她概不識得。隻聽被摁宮女嘴裏討饒喊著“嘉妃娘娘”。

事不宜遲,她也裝作熟絡地喊“嘉妃娘娘。”

嘉妃一回頭,葉瑟見她眼梢直飛雙鬢,唇角也驕傲地揚起好看的弧度,頗有幾分媚態,隻是那膚白一看便是層層脂粉疊起來的,不甚清透。

可嘉妃對自己的注視並不長久,重新回到教訓宮女的忙碌之中。

“嘉妃娘娘”,葉瑟音高幾度。

嘉妃漫不經心回頭,囑貼身侍女:“你們繼續”,然後揚起一臉不情願的笑意,“雲貴嬪不久前才傷了腦子,怕是很多事不記得了。隻是位分高低這麼分明的事,妹妹也拎不清麼。見了本宮非但不行禮,倒直呼本宮姓名來了。”

葉瑟想起幾日前在禦花園皇後親授的屈膝之禮,便依樣做了。然後才開腔:“我自然管不了娘娘的事情,隻是禦花園本是清淨之所,如今因為娘娘自己宮裏事處理不好,喧嘩叫嚷,擾了我這位分低的自然無妨。隻是娘娘就敢保證,這園中絕沒有比娘娘位分高之人麼?”

嘉妃銳氣被挫,心中氣不忿,“妹妹既將過去忘得幹淨,連自稱都用起‘我’來了,倒不如趁失憶跟姐妹們重新開始。本宮倒第一個願意與妹妹重修舊好。隻是各自教訓自家奴才的事,關係再好再密也幹涉不著吧?”葉瑟望了井邊被折騰的宮女,身形頎長,側臉秀氣,不禁心生好感。況且自己也出身鄙陋,與這落魄宮女倒是同道中人。當即篤定,這人,她救定了。

隻是,自己這粗俗丫頭與嘉妃一來一回換文詞,自然不占優勢,眼見近日現學現賣的腔調之詞快用完了,索性不如用自己擅長的。

她走上前,抓起被虐宮女的發尾,便是一頓嘲弄:“妹妹倒也想看看賤奴婢的臉都長甚麼樣子”,話未說完,拉起宮女的手便疾步奔跑。

嘉妃反應過來,自知難追上,氣急奪過身邊侍女的鞭子,狠狠朝前抽了一道。卻不偏不倚落在葉瑟肩頭。也不知她是抽偏了,還是本想打的人就是她。這一鞭落下,不想這麼結實,痛得要半身散開了,可葉瑟顧不得疼痛,隻沒命地拉著宮女跑。心裏邊叫罵,後宮一個柔弱嬪妃怎會如此大力,簡直比善於騎射的男兒下手還重。

不過,葉瑟慶幸的是,論跑,後宮諸女一定比不過她。因為任何女兒家也不會像她這般放飛,什麼碎步,擺腰這些宮中禮儀,本來也沒學會,這下更是無影無蹤。倒是那平日走路都難駕馭的花盆底,此刻在她腳下也變作風火輪,途中一小段是泥地,竟讓她留下了連貫如馬車轍般的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