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傻人拾福(1 / 2)

皇上來探。葉瑟背轉身子,裝睡不見。

一個多時辰,仍不見她醒轉,玉憐怕皇上怪罪,輕聲喚娘娘起。

“天色尚未暗透,這就睡了?一覺至明早?”皇上也不知是自問還是問侍女。

玉憐苦叫不醒葉瑟,心中頹喪,“回皇上,娘娘今日昏厥,許是乏大了,請萬歲爺千萬莫怪。”

“不急”,皇上繼續枯坐,順便點些晚膳。椒麻雛雞、桂花魚片的香味不容商量地往鼻裏鑽,葉瑟實在耐不住,驀地坐起身,安慰自己,恨的是皇上,食物無辜。其實,皇上本沒什麼可恨之處,隻是她如今愛不得永璜,便將怨氣都潑灑皇上身上了。

葉瑟至桌前,也不問皇上,兀自開餐。皇上已感不快,猶在忍耐,“怎的?小性子又起了?你是怨朕半月未來看你了?可你也不想想上次。。。”

“皇上未免想多了,我自己的事都不夠忙活,哪有空因皇上影響自己心情?”她說著,卻未停下吃食。

皇上望著眼前熟悉卻冷若冰霜的臉,回想從前溫存種種,不覺悵然,“從前,若記不得,便罷了。以後,你將朕作為一個尋常男人來愛便是了。”

“愛?難道愛皇上,是後宮女人的使命?不愛便有罪?”葉瑟反唇相譏。

“女人有點個性,是可愛的。可若是過了,便是可惡。”皇上的語氣不複溫存。

“好,那我便不說。人長嘴,用來吃飯,總比說話有用些。”說罷對盤中物更風卷殘雲,以抵禦心中諸般情感。

她明白這般對皇上確係滋事,可她曾多少次聽永璜說起阿瑪對額娘的冷漠無情啊。若非眼前這男人,永璜的一生或許不會如此不快樂吧。而如今,他卻可以遊離於永璜的痛苦之外,繼續溫暖別的女人。

想起鄭太醫今天所奏眩暈一事,弘曆刹住暴脾氣,悶聲道:“上酒。”

玉憐猶豫不決,葉瑟也賭氣似的,“給皇上酒,菜被我吃光了,皇上飲些酒倒不致無聊。”

弘曆心中一陣悲涼,自己素來不善飲酒,平日便飲,也十分克製,以免迷了頭腦誤事。此刻,他突然貪戀這杯中之物,眼前女子這麼冷,他確實需些酒暖暖身子。

葉瑟不停吃,皇上也不輟杯。可食物和美酒已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歡愉,不過搪塞時間和抵禦孤獨的一個動作罷了。

她覺胃在無限膨脹,呼之欲出,費力挪身至床沿,“臣妾要睡了,皇上請回吧。玉憐,喚幾個得力人,護皇上回去。”

弘曆憤怒地望向愛妃,可眼前人竟現重影,讓他無法聚焦。可他偏不讓她小瞧去,“不必送了,這點薄酒算什麼”,強撐身體佯裝健步離去。

可出門不過數十步,便覺意識猶在,腿卻綿麻,一力蹲到地上,再搜不到氣力重新站起。

李清晏偷偷來探言蹊,吃了閉門羹。言蹊不想再給主子惹麻煩,身都未現。清晏灰心喪氣往回走,卻覺腳觸溫物。低頭一看,是一男子。

他忙攙人,發現其雙眼緊閉,試了呼吸,安好,又聞見濃重酒氣,知是一醉漢。

剛欲扶醉漢至附近亭子,一細瞥,竟是皇上。如此,他怕了。若救了皇上,旁人定說他趨炎附勢。況且,皇上窘態被他瞧見,誰曉得是福是禍。他起身欲走。可一回頭,見皇上身子在冷寒地麵瑟縮一氣,又心軟了,心道:見人不救,非大丈夫所為。救便救了,禍福皆認了。

他背起皇上,向養心殿行去。途中,遇數名閑散太監,但他始終未喊人替自己。行了不及兩裏,腰酸背麻,欲歇會。天空卻飄細雨,他心知若讓寒氣侵了聖體,擔待不起,便解外衫給皇上披上,連皇上發辮都護得嚴實,自己繼續背他破雨前行。

從朗夜走入雨夜,又從雨夜走至雨停,終於距養心殿近了,夜色也漸淡,初現亮光。

弘曆頭昏腦沉,卻始終殘存知覺。因他是國君,肩負天下,他不敢任自己全然醉去,所以硬生生從爛醉如泥的身體撈回星點清醒。他明白被人負著,卻不知何人,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