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弘曆用完午膳,又想起雲妃。如今宮中流言四起,反倒救了她。因她如今四麵楚歌的處境,竟讓皇上回頭憐惜。
春日百花基本凋盡。四季不分明的紫禁城同喧囂俗世一同迎來夏日。
葉瑟不歎春花消逝,試圖從目前一片狼藉的生活中撿拾一分詩意。那細碎的伶仃小花,迎風微舞,像繡在窗紗上似的。她走出屋子。
皇上至永和宮,未見雲妃,僅玉憐在疊衣,言蹊在灑掃庭院。皇上同玉憐說不上幾句話,便去了庭院。
“你家主子可還在同朕負氣呢?”皇上問。
“怎會呢”,言蹊停下手頭活計,“可能娘娘也怕皇上氣吧。”
“如今宮裏這事傳得沸揚,可是你?”
“奴婢不敢”,言蹊跪地,“絕非奴婢。”
“朕信不是你,玩笑你也當真”,弘曆示意她起身,“你也覺朕那日過分?”
“奴婢鬥膽猜測”,言蹊忐忑說,“皇上那日是在罰娘娘,更是在救娘娘。皇上是先罰了,不讓別人罰。”
“喔,朕真有那麼好?”弘曆一笑,“你這丫頭鬼機靈,雲錦怎不把你調至內堂伺候?”
“那自然不成。玉憐姐姐是陪嫁丫鬟,最了解娘娘。如同皇上的阿哥們,分嫡子和庶子。那這樣講,玉憐姐姐便是嫡宮女,奴婢是庶宮女。”
“還有這樣的說法”,皇上頗感興趣。言蹊忙打住,“皇上恕罪,奴婢話多了。”
“無妨。你同朕說說話,一起等那小性子回來。”弘曆剛說完,葉瑟腳步輕快回了。一見皇上在,腳步又慢下。
“一個嗜花如命的人,如今花謝了,沒辦法了吧。”弘曆笑吟吟湊近葉瑟。
這個喜怒無常的君王,上次來永和宮還怒發衝冠,此刻又當沒事人,葉瑟語氣不覺諷刺,“是啊,沒辦法嘍。怎麼?皇上倒有辦法?那皇上變成朵花看看?”
言蹊驚愕,心想完了,皇上又要發怒,兩人又將針鋒相對。可沒想到皇上非但不氣,倒圍著她打量起來,“有你在,沒人敢變花。”葉瑟問:“我有那麼凶?”
“不是”,皇上語氣一頓,“因為你閉月羞花。”
言蹊在旁邊都聽得兩頰緋紅,悄聲退下了。
葉瑟假裝麵容無瀾,進了屋。弘曆硬頭皮隨進,從懷中取一錦盒遞與葉瑟。她問何物,他答:“禮物。”葉瑟對女眷素鍾的金銀首飾向來沒興趣,撇過頭不理。弘曆又尋個沒趣,自打開錦盒,取出禮物覆她手上,“朕是變不成花的,卻能變出花。且是四季不凋的花。”
是一串琥珀項鏈,每一塊琥珀內都嵌著鮮花,仿若化石。
“這樣你便不懼花謝,一年四季都有花看了。”皇上柔聲道。
這禮物,葉瑟極喜歡,禁不住低頭細看,12塊琥珀內,12種花朵,玫瑰、紫荊、海棠、風信子、櫻花、連翹、蝴蝶蘭、鳶尾、丁香、虞美人,還有桃花。竟還有蒲公英,鑲在百花之中,格外素雅。顏色搭配得當,繁花似錦中也有淡綠、淺紫、月白中和。為使尺寸能入琥珀,花皆經過風幹處理,但顏色卻保持同鮮花一樣。
見桃花,她心裏頓了一頓,想起同永璜那段春風桃花情緣,既幸福又淒涼。她細細撫著琥珀,“這禮物,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