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詢吳總管:“冷宮銀炭供足了?”
吳全忠答是,轉而稟:“隻是,最近有人報,冷宮日日笙歌,好不熱鬧。”
“哦”,弘曆一笑,“冷宮不冷了?這般熱鬧了?”他心裏知曉,一定是雲妃起的幺蛾子。她如墜入後宮平靜湖麵的鮮活魚餌,她到哪都要掀起軒然大波。她去冷宮已有月餘,這不紫禁城這一個月來也沒勁透了。
心頭一陣歡喜後,又是一陣薄怒。她在冷宮過得如此歡快,難道不想念他?難道她並不想回來?他越想越氣,她憑什麼不按他所想生活,為什麼不是非他不可?怎能將沒有他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移駕北三所”,弘曆下令。吳總管猶豫再三,“皇上,北三所僻遠,想來這一路冷寒,要不待明年開春……”
“好”,弘曆轉向他,“以後朕去哪,都由你來做主好了。”
“奴才不敢”,吳全忠這才跪請,“奴才這就去準備。”
一近北三所,弘曆便詢雲妃住處,徑直去了。一進門,便見葉瑟立於院中在修建枝椏。細長身型,便是在鬆垮衣衫下依然玲瓏有致。
“喲,不毛之地都能被你變成禦花園。”弘曆的聲音辨不出喜怒。
葉瑟一聞這聲音,可不是再熟悉不過的那人麼。心中不免泛起微瀾,但她仍鎖緊一切情緒,淡然回頭:“若說皇上走錯了,這一步錯得可真遠,怎麼能走到如此不祥之地,可別辱沒了聖尊。”
弘曆麵色不悅,“朕罰你來這裏,是讓你反省的。牙尖嘴利的,一點都沒改。”
葉瑟繼續回頭剪枝,不冷不熱地說:“皇上若想人人符合您心中所想,不如去馴馬,或者像我一樣,在院裏種棵樹,想怎麼修剪,它就怎麼長。”
“好”,弘曆強壓怒氣,“朕不修剪你,讓你自由生長。隻是,天這麼冷,你不請朕進屋坐坐?”
“當然”,葉瑟示意,“整座宮城,從養心殿至深牢大獄,甚至每一個老鼠洞,都是皇上您的地產。您隨便進,哪由我做主。”
酸言酸語鼓入弘曆耳膜,他雖不忿,仍進了屋。
屋中還算整潔,可破舊苦寒程度已超出他想象。他倒吸一口氣,“看來你苦頭也吃夠了,隨朕回去吧。”
“哦”,葉瑟微笑回頭,“皇上覺這便是吃苦,卻不知心裏吃苦要比皮肉之苦更苦上數倍。跟您回去享榮華富貴,便叫脫離苦海了?難道不被愛,就不苦了嗎?”
“朕愛不愛你,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若賭氣不想回,不必拿愛說事!”
“喔,那皇上呢?何嚐不是在掩飾。既然有心請別人回,便該有個態度,結果卻擺出一副大恩人的樣子,仿若渡別人出苦海,等人感恩戴德。”
“蘇雲錦,你真可恨至極”,皇上一字一頓,已低吼得有些可怕。可葉瑟不怕,反正那又不是她的名字,隻悠悠回頭,“若不能被皇上愛,被皇上恨也是極榮幸的。”
弘曆不欲再忍,“你知不知道,為圖你自己的快活,罔視宮規,聚眾玩樂,多少人要因你而喪命。你可以不跟朕走,那麼,北三所當值侍衛、嬤嬤、太監、宮女全將獲玩忽職守罪名。”
葉瑟聞之心頭一驚,亦有些害怕,若因自己一人過錯而累及他們,自己萬死也難抵。可她心中對他有多愛,這些時日心中便有多冷,總忍不住相愛相殺,針鋒相對,“那臣妾怕極了,這就隨皇上回。隻是,沒想到,您是這樣一位皇帝,竟為了一個女人去殺官殺民殺天下人,這和曆史上那些昏君還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