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撥至柴房做事,已夠心堵。又因臨近新春,蘭嬪要將所有家具都裱上彩繡錦緞,於是永壽宮所有宮人晚間都變身繡娘,通宵達旦繡花紋。連不通女紅的葉瑟也躲不過。
葉瑟的手指已被深深淺淺戳了數十個針眼,繡出的圖樣仍舊歪歪扭扭不成形。於言蹊而言,女紅本也不是強項。可為了幫襯雲妃娘娘,她手下針走線飛,將副副錦帕繡得栩栩如生。葉瑟看著傷痕累累的手指,歎道:“腦袋聰明就是好,無論做什麼都不落人後,哪像我……”
“可娘娘通藥理,會製胭脂,本領更多呢。”
“說過別叫我娘娘了,當心教蘭嬪娘娘聽到。”
言蹊四處張望,見無人方小聲道:“這蘭嬪,還真是葉底藏花,心思頗深呢。之前,覺她膽怯害羞,比起後宮娘娘們,終究存了幾分良善。可如今,才得寵幾天,便裝不下去了。對下人這般苛刻,晚上也不讓人消停,隻為了她自己一個綺麗的公主夢。你說那些家具還穿什麼錦衣呢。”
“不管怎麼說,當時沒人願意趟我這趟渾水,隻蘭悠肯救我出冷宮。咱們該多記些旁人的好。”葉瑟又將針線笨拙地刺過錦帕,不小心又紮了一下手,緊接著輕呼一聲。
“對,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值得你原諒。偏皇上沒有苦衷,不值得原諒?”言蹊接話,“您就向皇上低個頭,讓皇上知道您心裏有他。”
“我不需要低頭,他明明知道,可他仍不願憐惜我。”葉瑟表情無瀾。
蘭悠兄長蘭楓又進宮來了。聽聞妹子晉升,蘭楓凍得通紅的鼻頭立馬漾上喜色,“真不虧為兄疼你這些年了,我的妹子就是出類拔萃”,接著話鋒一轉,“可為兄已經三十了,還在那偏遠小縣城做個預備縣丞。以後還是少進宮為妙,配不上妹子您咯。”
蘭悠無奈一笑,眼中卻盡是心疼,“我這麼努力往上爬,本也不是為自己。所有家人,甚至整個家族的擔子,我可一時不敢卸呢。我知道兄長方才所言,是想讓我替您向皇上求官。可時機未到呢,但哥哥放心,我一定時刻記掛心頭。”
“罷了”,蘭楓失落一瞬,“可蘭成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吧?!他快滿八歲,爹娘的意思是,讓他入京國子監就讀,成才也更容易些。”
“知道了”,蘭悠眉頭一蹙,她想暫時將家人之事擱一旁,也是不可能了。那一大家子的煩惱隨時在宮城外徘徊,排著隊等她解決。
她回內寢取出上次言蹊給她的三千兩銀票,遞至蘭楓手中,“到國子監讀書,本也算不得至難之事,關鍵在打點,錢你拿去安排吧。”
蘭楓眼睛一亮,“這宮中,還真是遍地金銀呢。嬪位,一年下來,能攢這麼多銀錢呢。”
蘭悠苦笑,這一年多,她所吃過的苦,又能同誰道呢。她又將幾大包錦衣繡裳及一小袋珠花遞給蘭楓,“這些都是皇上打賞給宮人們的新春布料,雖算不得上上乘,卻也是江南特供宮廷的,市麵是買不到的。這些賞給宮人的珠花首飾,款式也都是京城最新款式,族中姐妹一定喜歡的。”
蘭楓忐忑收下,遲疑道:“既然是皇上賞賜給宮人的,你就這樣截下了?”
“我哪管得了那麼多人啊”,蘭悠麵有憂色,“哥,你先拿去吧。皇上年年賞,宮人們也不差這一波。”
蘭楓滿麵紅光,滿載而歸。
新春聚會,宮女服侍蘭悠更衣。她端視鏡中自己愈發秀美的容顏及精致的妝飾,心中積壓的苦澀去了大半,漸次明媚的笑容在臉頰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