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春節新衣,玄狐毛領,紫貂皮質,通體繡立體片金花紋。她細細撫摸著,心裏喜歡極了。可終究喚盈蘭:“幫我脫下吧,換前些日子那件素色的棉衣。”
“娘娘,過年自該穿得華貴些,頂配您的身份。”盈蘭道。
“脫了吧”,蘭悠又命令,“自己知道便是了,何必去出那個風頭。”
她一身素雅,坐於新年宴席之中,淺笑甜甜,卻也自有清麗之姿。皇上向她凝視好幾回,可每次眼睛都轉了彎,向她身側搜尋。她好不容易歡欣起的心情又黯淡下去。
宴後,皇上快走幾步,追上她,同行一段,寒暄道:“過年,真是皆大歡喜。想來連宮人們也共沐喜慶吧?!”
蘭悠心頭一驚,生怕自己截胡皇上賞賜一事被知曉,直到聽皇上下一句,才知自己暫未暴露。“愛妃宮人中新人最多,想來不好管理,你可得費些心。改日朕去檢驗一下成果。”弘曆切切道。
檢驗成果?蘭悠在心中冷哼一聲,皇上還不是想借助關心新宮人之名去探望雲妃嘛。可她麵上仍柔笑,“臣妾感恩涕零,皇上難道是愛屋及烏,因為關心臣妾,連帶臣妾的下人們都記掛著呢?”
皇上極不自然地說“那是自然。”
回宮路上,蘭悠氣極了,好好一個新年,又被搞砸了心情。原來,皇上對她所有的恩寵與冷落,都因為那個人在她宮中。如果因為雲妃在,皇上才來看自己。那簡直比不來見自己更恥辱。
回宮坐定,恰好見到花幾錦套上繡工粗劣的鴛鴦,又胖又矮,翅膀曲折,連脖頸都似斷層。大過年的,這樣拙劣的圖案,簡直晦氣。她怒拍幾案,“這是哪個繡的?本宮看她是存心不想好好過年。把這掃興奴才押來!”
葉瑟同言蹊跪地,葉瑟忙道:“蘭嬪娘娘,這隻鴛鴦是奴婢一人所繡,與言蹊無關。”
蘭悠一見是她,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連日來因她被皇上耍弄一事,今日終於尋到報複的機會。憂的是,縱使她再恨雲妃,縱使這鴛鴦繡得再不吉利,她終究是自己的恩人,她無法像重罰其他宮人那樣待她。
言蹊忙求情:“其實那鴛鴦也不算醜,不過是,無論多美的繡物,也襯不上娘娘的氣度非凡。”
“言蹊啊,你確實聰明”,蘭悠緩道:“可別人也未必是傻的。你這些詞藻,怎麼不去載入史冊呢?!麵對麵閑話說了,豈不浪費。”
言蹊不再爭辯。蘭悠笑著扶葉瑟起身,“姐姐本也不是做這個的,無妨。以後再做這個,省您一個便是。”
葉瑟同言蹊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蘭悠道:“隻是,這金銀絲線,內務府管得可緊呢。那便煩請姐姐將繡品全拆了,把絲線恢複原位吧。”
言蹊忙跪求:“回娘娘,繡上的線,如潑出的水,哪收得回呢。”
“哦”,蘭悠頗為玩味地說:“鐵杵磨成針的故事,你們也爛熟於心了吧。若做不到,恐怕還是不想做。”
兩人雖心中不明蘭嬪為何轉變如此之巨,但心知反駁亦無用,默聲認了。
蘭悠揉了揉太陽穴,頓時有些倦意,“那便請兩位費心了,熬熬夜幫幫忙,把線拆完整了,可別盡是斷線頭。本宮也就不必怕內務府挑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