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產程還算順利,產下阿哥。滿城皆喜。可吳院判在細細為小阿哥聽診後大驚失色。彼時,皇上尚在屋外,僅皇後的幾名侍女及平日與皇後交好的純貴妃蘇庭語在屋內。
蘇庭語發覺吳院判的異常,將其引至角落詢問。吳院判雖為難,讓道明實情:小皇子心跳微弱,似先天不足。
蘇庭語低聲問:“如今滿城歡喜,吳大人真要講出這般掃興的話?皇上可許久未這樣大喜了。”
吳院判蹙緊眉頭:“旁的,下官也不懂。隻是為醫之道,不可隱瞞病情。”
“初生孩子發育情況良莠不齊,總是有的,多少孩子後天又長好了不是?”純貴妃話鋒一轉,“皇上對嫡子分外重視,皇後娘娘孕體和小皇子可一直是大人您一人照料,如今出了問題,自然是大人的問題。”
吳院判拂了一把冷汗,“那老夫也隻有認命了。”
“心髒的毛病雖是大病,可一時半會總致不了命。大人您年事已高,本也到了衣錦還鄉的時候,何不讓自己皆大歡喜,待日後您回歸田園生活,別人的病恙也怨不得您不是麼。”
吳院判這才定了主意,“按理說,這些年下官經手多少阿哥、格格、郡主、少爺,也確實有幾位心髒先天不全,後來也活過成年的先例。那便讓我們一起為七阿哥祈福吧。”
“那是自然”,純貴妃一臉痛心,輕拍吳院判胳臂,“這事本與本宮無關,本宮也是見不得皇後高齡得子的喜悅過早被悲痛取代。”
過了片刻,太後、皇上及一行女眷進了寢室。太後滿麵春風地將孫子攬於懷中,盡管小阿哥闔目不理,她仍一刻不停地逗弄著他,“依哀家看啊,皇上這麼多子女,就這小家夥最像皇上了。簡直和皇上剛出生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旁側眾嬪妃尷尬地附和笑著。
弘曆也瞬時忘了自己的年齡和威儀,孩子似地憨笑:“是嗎,是嗎,快讓朕看看,哪裏像。”說著手拙腳拙地抱過兒子,目光一刻不移。“這孩子吉時出生,又帶來甘霖福音,實乃庇佑大清的福星。”
嘉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小家夥,明明也快到日期了,怎麼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待他出生之日,他皇阿瑪可會有今日這一半興致麼。
待七阿哥滿月,皇上更大開八十席,隆重過皇子結婚陣仗,當文武百官麵賜名“永琮”。琮乃祭祀時用的玉杯,且“宗”字意寓秉承宗業。終日政治敏銳的百官大體揣度出皇上的心思,知這小皇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之重,不禁更抖擻精神,極盡討好之詞,杯中頻添美酒。
嘉妃已比預產期推遲半月,肚大如蘿,本不想來湊熱鬧。可太後偏讓她來過過喜氣,以佑腹中胎兒。也不知是周圍喧聲過甚,還是過於喜慶的氣氛刺激到她那顆善妒的心,嘉妃忽覺腹部收緊,疼得難忍。侍女報了她的情況,平日不喜飲酒的皇上已微醺,覺得中止儀式太掃大家興致,於是囑太醫宣產婆,攜嘉妃找一近便寢殿生產。而自己依然駐留酒席,宴請百官。
本就過了產期,孩兒長得過大,嘉妃隻覺將全身力氣用了幾十遍,仍未完成生產。而她心中更使不上勁,原本對皇上的一顆熾熱之心被涼水澆透,自己已力疲至死,仍不見皇上身影。她眼見要放棄掙紮,隻覺太困,想長眠一場。加之她平日驕縱,朋友並不多,除了產婆和貼身侍女,其他嬪妃都冷冷站在她身側,不安慰也不鼓勵她。葉瑟從殿外奔來,帶著一身涼氣,來不及暖透,便握了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不能這樣沒用。如果你把皇上的心弄丟了,就要自己搶回來。你這樣放棄了,即便去了,皇上也不會看你一眼。你隻有生下孩兒,才能重新奪回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