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傷逝(1 / 2)

眾人皆以為永琮體弱為天貴婦人所克,卻忘了銀須道士前半句之囑。是以,皇後將遍集天下名醫的想法忘於腦後,弘曆亦未想起。

可眼見嫡子日漸虛弱,諸位太醫本皆知七阿哥心脈虛弱一事。之前,因跡象不算太重,加之怕觸動聖怒,無人敢言。如今眼見其心脈虛弱跡象甚重,一位寧姓太醫心知瞞不過了,請脈後捅破事實。弘曆勃然大怒,重責整個太醫院。又命人去已告老還鄉的吳院判家中,將其緝拿回宮。哪知,吳大人整支族脈早已遣散,主要家庭成員更是歸隱山林。眾太醫皆恨寧太醫“強出頭”,於是綁縛其家人,威脅他“同皇上好好說話”。寧太醫為人正直,但念及家人安危及整個太醫院的聲望,加之七阿哥心脈重損,天下名醫亦不可救,於是違心稟告皇上:“七阿哥出生之時,確實心脈完好,眾太醫並未隱瞞。下官從前也診過數次,從未發現異樣。這些天,七阿哥心脈突變,想來是受何妖氣入侵,皇上還是請法師施布道場吧。”

弘曆一方麵遍集民間名醫,遍訪隱居名士,可諸位神醫診後,皆言“世間百病易治,唯心脈與神經之疾難愈。”皇上及皇後都對這一個孩子分外鍾愛,是以不惜一切代價尋找良方。本來絕不信妖鬼之說的弘曆,亦默許皇後天天請人做道場。費盡周折,永琮身子仍不見好轉。富察妙卿萬念俱灰,顧不得皇後的體麵與威儀,泣道:“請皇上斬殺蘇雲錦吧,臣妾實在沒有辦法了。為了我們的孩兒,且一試吧。”

皇上震驚,怒斥道:“她又有何過錯,你怎麼可以隻珍視自家孩兒,而棄旁人性命於不顧,你還是那個全天下最賢良淑慧的妙卿嗎?!”

“她當年能起死回生,本就蹊蹺得很。她複醒以來,後宮諸人罹遇多少禍難,皇上難道不知。”富察氏猶在抽泣。

“後宮屢有人遭遇不測,那說明後宮之中曆有心懷叵測之人,絕非什麼妖氣”,弘曆忽而想起道士的話,尋到葉瑟的“免死金牌”,“皇後既如此信命數,那便該記得,道士所言,此天貴之女庇佑國運,若死於非命,則國運下行。試問,永琮與整個天下、國運相較,孰輕孰重,你身為一國之母,心中沒有明斷麼。”

讓該死的明斷見鬼去吧,富察氏在心中咒罵道。這些年,她就是過於明斷,隻會當一個賢後,將輔佐君王一事做得臻於完美,卻忽視了自己作為一個普通女人的訴求,對夫君的渴望與對孩子的期盼。這些年,賢名、天下婦人對她的敬重、後宮井然的秩序、權力,她都有了,可直至永琮生命垂危,她才從心底悲涼地蘇醒,作為一個女人,她是多麼失敗。她顫抖著落淚,對她尊重了半生的夫君,頭一回冷笑道:“你可真夠理智,為了皇權,為了天下,你可以對自己的孩兒都如此理智,不泛起一絲同情心。這龍椅巍峨在上,下麵有多少冤魂呢。”

弘曆怒而轉身,“琮兒還未去呢,你倒先喪氣起來。依我看,琮兒如今這弱體,倒不是什麼妖氣,而是你這敗興的額娘。”然後拂袖而去,獨留傷心欲絕的富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