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瑟心中，一股暖流湧動，可她知牢獄之外深宮險惡，決意不同他走，隻冷冷道：“可我已經不信皇上了。”
弘曆心如死灰，覺再多爭辯也無何意義，踉蹌著步子離開了。
待在這宮中一天，明明已經克製自己不去想永琮，可心中難免墜痛。弘曆心想，恐怕皇後和太後的痛較自己更劇吧，於是，他趁正月國事不繁重，提議帶眾嬪妃東巡，紓解連日來的晦暗情緒。
富察氏日日臉懸淚滴。永琮的喪事，皆由她一手經辦。寒冬臘月天，她也不顧得披外衣，總行於冰天雪地，尋永琮生前蹤跡。有時連宮女都尋不見她。她終日無休止地咳著，常常一場風寒未愈，又接上一場，又拒絕服藥，連太醫都無策。
當弘曆提出東巡建議時，富察氏失魂落魄地淒慘一笑：“好極了，是該出去走走了。你們去吧，別帶上我這喪氣女人，壞了大家興致。”
弘曆痛惜地攬她入懷，“你說過，我們要活成兩株萬年不老鬆的。我們還不老，來年，我們還能生一個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富察氏木訥地倚在他懷中，沒有一絲動情，“再生一個，再讓他死麼？或許我就是那罪婦，命裏帶不住孩子，還是別生了，讓他們來人間一趟，遭那一趟罪。”
“好，那便不生”，弘曆順著她的情緒說：“朕這半生，最不缺的就是孩兒，那麼多阿哥格格，你隨便挑一個來養。永瑢，你不是養了一年多嘛，他就是你的兒子。回頭朕同純貴妃說。”
“隻剩一口氣的人了，還養得活誰呢，自己都沒準哪天就去了……”富察氏再次淚流滿麵。
“你胡說什麼”，弘曆忙將淚水為她拭淨，“朕想要從前的你，你是朕一生難求的賢內助，是天下人稱頌的賢後，朕需要你，整個後宮需要你，天下臣民也需要你。你得挺過來，即便不為你自己，你為了社稷，為了我，挺過來，知道嗎？”
“我這些年，哪一天不是為別人挺過來，為這座江山撐下來的。我不想管你們了，我想聽自己的。我時日不多了，隻想為自己而活。”富察氏淒然一笑。
“便是為自己，也先得活下來。活著，才有一切。活下來，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好。”
“我還怎麼活啊？難道我活得成嗎？”富察氏忽而躁動，“琮兒已被那個妖女克死了，下一個就是我。我逃不掉的。”
“琮兒的死，隻是偶然。妙卿，我們不要自己嚇自己，哪有什麼妖氣。”
“皇上，你看”，富察氏散亂著發絲，癲著步子奔至書桌，隨手抓來兩本折子，急塞到皇上眼前，患得患失道：“這張是五年前，蘇雲錦的簽名，這張是前年貴妃反臣妾時，蘇雲錦的簽名。這明明不是出於同一人之手。真正的蘇雲錦早在三年前的昏迷中死去了，如今附在她身上的，可不是哪個妖靈呢。她來了以後，接連克死了秀貴人、慧貴妃、麗嬪、輕羽和琮兒。下一個就是我，就是臣妾，在夢裏，神明已經說過，下一個是臣妾了。我躲不過的”，隨即，富察氏忽而掩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