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返京一路遭遇變數,是以返程途中,並未報國喪,僅以密函形式通知闔宮諸人,準備在城門接喪。
因永璜已自立門戶,不在宮內居住,是以報信與他之人係另一隊人馬。蘇庭語將一封信函遞給春衫:“給大阿哥的信函,換為這一封吧。”
舉城悲痛,闔宮上下皆著縞素之衣,長久立於城門,抽泣聲連片,甚為悲壯。眾人已立了幾個時辰,仍不見聖輦歸來。明明體力已難支撐,大家仍不敢倒下,憑意念強撐。弘曆到了城門,近了富察妙卿生活十餘載的地方,他心中更生悲戚,不忍直視。可因眾宮人皆一身縞素,整齊悲泣,哪怕出於禮節,自己自當下馬,以慰眾悲。他才下馬,正對著眾人參差不齊的悲傷,忽而又不知從何說起,也跟著悲戚起來。
永璜收到的信函是,太後、帝後一行,東巡甚為順遂,大喜回城,請諸位王爺、宮人細著衣冠,滿麵紅光喜迎聖駕。是以,平日素來青衣簡服的他,那日特意穿了一件暗紅色袍衫,以期能合皇阿瑪一次心意,不讓父子嫌隙逐日加深。他信函通知的時辰亦比別人晚一個時辰。是以,當他趕赴城門,弘曆已先到了片刻。
剛抵達的永璜,不知眾人為何悲泣。看情勢不對,準備先匿於城門後打聽一下狀況。卻不巧被弘曆一眼瞥見。在眾多素衣中間,想不瞥見他也實屬不能。“永璜”,弘曆一聲怒吼。
永璜迷迷糊糊穿到迎接聖駕隊伍最前列,不解地望著弘曆。弘曆氣得渾身發抖:“你自小生長於宮城,會這樣不懂規矩嗎?!你皇額娘去了,你就這樣一身喜慶,你到底要慶祝什麼?!”
“皇額娘去了?皇後娘娘去哪兒了?”永璜猶在問。
“大膽逆子,你沒收到急函麼?”
“收到了”,永璜低頭。
“那你不知,你皇額娘……”弘曆要說出富察氏已逝的消息,可隻覺心肺皆傷,不忍再提。
永璜的跟班從他身後怯怯跟上,小聲道:“奴才方才問了,皇後娘娘仙逝了。”
永璜渾身一個冷顫,慌忙跪下:“請皇阿瑪饒命,兒臣確實不知皇後娘娘病逝一事。如若知悉,今日絕不會……”
“逆子莫辯”,弘曆氣得一揮手,“你最好給朕滾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叫我看見,你這滿嘴謊話的東西……”
永璜心底一片悲涼,他明明就不知情。可是,他的父親,他此生至親,卻不信他。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這樣憋屈的皇子還有什麼可當,他怒而起身:“是啊,皇後娘娘是去了,那兒臣隻能求皇阿瑪保重身體,節哀順變。畢竟凡是肉體凡胎,人人都會死去。又有什麼辦法呢。”
弘曆上前,怒掌永璜一記耳光。即便真如他所言,他先前不知皇後的死訊,如今既聽聞,怎可如此不痛不癢。
永璜掩著疼痛不止的臉頰,和一種心如死灰的心情,“兒臣的額娘當初病逝,可不見皇阿瑪這般悲傷。”
當著眾位王爺和諸多宮人之麵,永璜當眾頂撞自己,弘曆心中本就悲痛,如今更是惱不擇言,“你那額娘,有什麼資格同一世賢名的富察皇後相較?”
永璜倉促落下淚來,這一句話遠比方才那一巴掌傷人百倍千倍,比這些年來冷漠的父子關係更教他心寒。他可是額娘此生唯一一個男人,是綿延她短暫一生唯一一份愛情,原來在他心中,額娘一文不值,額娘的感情和付出都是一場笑話。